決心同陸序南離婚的那個晚上,實在是很稀松平常。
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歇斯底裡的爭吵,也沒有不甘心的咒罵。
有的隻不過是他上一秒將我一個人扔在電影院。
下一秒就出現在了校友群——
【我聽說溫喬學姐回國了?】
【完了,這又要勾的多少男同學為她拋妻棄子。】
【放心吧,輪不到他們,陸學長已經接到了。】
【配圖。】
照片中,我的丈夫一襲及膝黑色羊呢大衣,手捧栀子花束。
將他年少時的白月光抱了個滿懷。
細看,眼角有淚滑落。
1
溫喬回國的這天,陸序南直到晚上十二點才到家。
他用了那個每個出軌男人都會用的借口,在電影開始前扔下我走了。
我並不是全然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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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整整四個小時。
他們在幹什麼、在哪裡我都會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照片。
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所以在陸序南用疲憊的神情頭一次向我溫聲解釋時,我拍了拍他的手。
對他說:「沒關系。」
他顯然有些不適。
他以為我會像從前那樣胡攪蠻纏,對他撒嬌,讓他再騰出一天來補償我。
他連訓斥我要懂事的說辭都想好了,卻沒有派上用場。
我深呼吸一口氣,將由心髒蔓延而出的刺痛壓下去。
對陸序南說:「你去清醒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廁所暖黃燈光亮起。
不一會兒,裡面傳出東西落地的聲響。
陸序南捏著手機走到我面前。
一如往常,冷靜自持的模樣。
「你是因為這個在跟我生氣嗎?」
他舉著手機,將校友群裡的照片抵在我眼前。
「我不跟你說實話是為了避免無所謂的爭吵,你一遇上溫喬就會變得失去理智無理取鬧,像現在一樣。」
我破天荒地沒有生氣。
反而拍了拍沙發,示意陸序南坐下。
又從茶幾下拿出一份文件遞到他面前。
「放心,以後都不會再變成你討厭的模樣了。」
「我們離婚吧,陸序南。」
2
「你要離婚?」
我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唐琪坐在我對面,對我發出疑問:「真的嗎?我不信。」
不怪她這個態度。
畢竟曾經我對陸序南的追求、瘋狂和痴迷她都看在眼裡。
甚至之前我與陸序南因為溫喬吵得不可開交,在酒吧深夜買醉時都要提前向她叮囑一句:「別忘了等會兒給陸序南打電話讓他來接我。」
所以當她再次詢問我的態度時,我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是真的,會難過,但絕不後悔。」
她頗為貼心地雙手捧上黃牛的聯系方式。
「聽說現在離婚都要預約,這是我朋友圈最厲害的黃牛,剛開通了離婚搶號服務。」
我很認真地謝謝她。
唐琪問我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老實說,我不知道。
誠如她說的那樣,現在離婚很難,尤其當其中有一方不配合的時候。
陸序南說他沒有離婚的打算。
攤牌的那晚,他簡單收拾行李去了公司。
走前,他固執地認為我又是因為溫喬在沒事找事。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向晚星,隨意因為一件小事而提出離婚作為威脅,是很不負責任,也很幼稚的舉動。」
「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別玩這些把戲。」
好可笑。
在本該互相照顧包容的婚姻關系裡,他要求我像外人一樣獨立自強。
卻又每個月一次長途飛行,擔心比我大三歲的溫喬在國外照顧不好自己。
如果不是偶然被我發現這件事,他打算瞞我一輩子。
那晚我躺在床上。
以為自己會難過哭泣到失眠,結果卻意外黑甜一覺。
甚至還做起了夢。
夢見我與陸序南的第一面。
那年我十八,剛高考完,父母迫不及待地將我精美包裝想推銷出去,賣個好價錢。
我反抗過但沒有用,也就想開了。
隻是我實在不能接受一天三趟不同的晚宴,這讓我覺得我好像是一名特殊職業從業人員。
從一張床到另一張床。
所以我趁著父母在人前交談時,跑去廁所脫下累贅禮服,換上簡單幹淨的白 T 和淺藍牛仔褲,順著小路往外跑。
我視自己為芭比公主,這就是我的勇氣大逃亡,幻想路的盡頭是光和希望。
隻是我小瞧了七月的蚊子,才走了不過二十分鍾,芭比公主都快被它們吸貧血了。
大意了,忘記今天的晚宴地點設在某座山的半山腰處。
陸序南就在此刻出現。
車窗降下,看著那張臉,我心裡吹起口哨聲。
作為在二代圈裡極其有名的兩個人,我心裡對他頗有些心心相惜的感覺。
不過跟我因【恨嫁】而出名不同,他的出名則是因為愛上了貧困生。
那晚,同病相憐的兩個人發了瘋,跑去橋上買醉,深夜路邊談心。
結果卻被好事者拍下照片廣為流傳。
而後稀裡糊塗的訂了婚。
我們一拍即合,我幫他遮掩與溫喬的約會,他幫我應付家裡無休止的道德綁架。
這讓我得以喘息,有機會重拾起我的攝影舊好。
那段日子,我們三個人真的把日子過得很好。
所以是什麼時候我對他有了別樣的心思呢?
好像是在溫喬出國之後。
我不知道陸序南他媽是怎麼發現我們三個人的關系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跟溫喬說的。
反正最後的結局是,溫喬結婚了。
那段時間,陸序南渾渾噩噩,卻還不忘照顧我。
在他又一次為我頂撞我父母,提出讓我去給港城富豪捐腎後。
我對他說:「陸序南,要不我們試試吧。」
他悲涼一笑:「你要追我?」
我點頭。
從那天起,我成了陸序南的跟屁蟲。
我竭盡所能創造見面機會,噓寒問暖送早餐這都是小事,我給他寫過情書,向珠峰述說我的愛意。
從未想過放棄。
直到我們婚後的第一個紀念日。
我發現,他跟溫喬在國外的一個小教堂裡向天主宣誓,交換戒指。
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我隻是去幫個忙。」
「溫喬的丈夫太忙了騰不出時間參加婚禮,訂好的場地也不能浪費,我們隻是朋友。」
「我跟她之間要真有什麼,怎麼會她二婚都輪不上我?晚星,我是真的放下了。」
我信了他的說辭。
我同他講,我信他在婚禮上對我說的「我愛你」,所以我給他三次機會。
三次過後,無論他願不願意,我們之間都沒有以後了。
而這次,剛好是第三次。
3
校友群因溫喬的回國而熱鬧起來。
他們撺掇著要聚會。
我為了堵陸序南,也去了。
自那日離婚攤牌後,一連七天,我聯系不上他。
寄去他公司的離婚協議也渺無音訊。
電話打給他助理,不是出差就是開會。
他哪有那麼忙。
無非是冷暴力想逼我先低頭,這是他的拿手好戲。
離婚是場持久戰,要麼多次對簿公堂,要麼分居兩年達到離婚條件。
哪怕我早在心裡做好準備,但也想找機會跟他談談,希望能盡快結束這場像笑話一樣的婚姻。
聚會地點他們定在母校外的老飯店裡。
我到時正遇上溫喬往外走。
狹窄的通道,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
但她卻固執地堵住我的路。
熟練點煙:「鬧離婚呢?」
「其實沒必要用這種方式逼他在你我之間選一個,因為無論怎樣你都會是輸的那個。」
「整整七年,怎麼還有人沒認清自己的位置?」
我剛想開口罵人,她卻又變了臉色,臉上的挑釁換成哀憐,緊緊抓著我的手。
「陸太太,你誤會我了,我跟你先生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當年的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我沒想到你還放在心上,我回來也隻是想看看親人和朋友,我會如你所願離開的。」
「但能不能不要是今天?你給我留點面子,我隻是想跟他們吃頓飯。」
「隻是一頓飯而已。」
我正驚訝於她變臉的速度。
後面卻猛然襲來一隻力氣極重的手,將我抵在滿是油汙的牆壁上。
陸序南緊咬牙關,額邊青筋暴起。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讓你離她遠點?」
我反應極快的朝陸序南臉上連扇了兩個巴掌。
手指著溫喬,一字一句道:「你惹我,我打你是犯法的,而且我倆之間歸根結底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以後你惹我一次我打他一次!」
「咱們就試試他這張臉經得起多少次打!」
我又從包裡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扔在陸序南臉上。
「我是來離婚的,別給自己加戲。」
下樓,我找老板花了五百塊拿到了樓梯間的監控。
反手發到了陸家的家族群裡。
4
我沒空理會那段監控會在陸家掀起怎樣的風波。
也無意去那些刻薄親戚面前哭訴讓他們為我撐腰。
反而是動作麻利地搬出了我與陸序南的家。
在我看來,結婚和離婚都不是兒戲,既然作出決定,那麼就該快刀斬亂麻,耗費過多精力無意義的糾纏,隻會讓人覺得你是在欲擒故縱,懷疑你的真心。
一套三室一廳的小房子,是幼時帶我長大的保姆奶奶留給我的房產。
也是我的秘密基地。
曾經我與陸序南在這裡的每個角落嘗盡歡愉。
那時他抱著我說永遠太遠,愛一輩子就好。
而今我們的結局也與這世上的大多數夫妻沒什麼不同。
搬家的繁瑣過後。
我躺在沙發上開始搜索起溫喬。
從前我們同是珠寶設計專業的學生,而在離開陸序南的那七年裡,她轉行去做了話劇演員。
從倫敦的一個小劇院為起點,一步一步,到如今在圈子裡也算小有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