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英俊的,卻又懷才不遇的青年畫家。
明明憑著臉和身段,他有千百條捷徑可以走。
但卻偏偏不肯。
他一整個晚上都沒有說很多的話。
但最後的四目相對裡,他卻又仿佛說了千言萬語。
「時序,等你畫出最滿意的那副畫,我會打給你。」
他在夜風裡對我笑了。
笑起來的時候,他的一邊眉毛會微微上挑。
眼睛會彎起來。
就有了幾分很好哄騙的孩子氣。
12
向家長輩突發急症,婚禮不得已暫時推遲。
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我耳中。
傅家和向家都是那種極要臉面的人家。
向家是絕對不肯失去傅家這門姻親的。
傅家亦是不願淪為笑柄,被人私下嗤笑準新娘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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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倒是一拍即合。
我那個老古董的爺爺,甚至不惜裝病來幫忙圓謊。
保住兩家的臉面。
而我的親生父親,怒不可遏的向正輝。
更是連最後一層遮羞布都扯了下來,逼我低頭服軟。
如今這場面,倒是正如傅東臣所說。
我怕是連向家這一關,都過不去。
回去那天,剛進家門。
爺爺就怒衝衝嚷嚷著要對我動家法。
我幹脆奪過他的拐杖,直接砸了面前的茶幾。
「向晚,你瘋了!」
向正輝大怒,抬手想打。
我卻直接用拐杖隔開了他那一巴掌。
「你和江希柔當年婚前出軌的證據,我已經全部交給我的私人律師。」
我看向面前的向正輝,和他如今的妻子江希柔。
兩人的臉色驟變,尤其江希柔,已經難堪得整張臉都漲的通紅。
「把我媽媽生前留給我的公司和陪嫁,原封不動地還給我。」
「如果你們舍不得這點東西,那我的律師就會立刻公開所有證據。」
「到時候,整個向家都會名聲掃地。」
「不但是你們,還有兩個弟弟妹妹,都要淪為無謀苟合的私生子。」
「我看你真是瘋了!她是你繼母,向暖向明是你的親弟妹!」
「我媽隻生了我一個,她生前整個向家隻有我這一個獨女。」
「我沒有什麼弟弟妹妹。」
「也別給我打什麼親情牌。」
「我媽還沒咽氣,江希柔的肚子就大了。」
「為了掩人耳目,向暖的年齡被你們改小了一歲,我都有證據。」
說到這裡,我不由冷笑了一聲:「原來你們還要臉,還知道這事傳出去丟人啊。」
「你到底想做什麼,真鬧大,你臉上又好看?」
「向晚,你是個姑娘,總要嫁人的,家裡出了醜事,你臉上就光彩?」
「誰說我一定要嫁人了。」
「再說了,你和江希柔做的醜事,與我這個原配的女兒有什麼關系?」
「向晚,我到底是你親生父親……」
「如果你還知道你是我親生父親,那就把我媽的東西都還給我。」
「如果你舍不得,那我們就鬧個魚死網破。」
「東西可以給你,但你要履行婚約……」
「那就沒得談了。」
我笑了一聲,將那根拐杖扔在地上,向外走。
「對了,我請了三位律師,一位在京城,一位在港城,還有一位在國外。」
「證據也準備了三份。」
「隻要我這邊情況有任何不對,他們立刻就會找媒體公布所有證據。」
「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向正輝,明天這個時候,給我答復。」
身後是死一樣的靜寂。
直到我跨出向家那道精致的雕花鏤空鐵門的時候。
向正輝憤怒又失控的吼叫聲才清晰傳來。
站在大門外,仰臉看著頭頂湛藍的天幕。
我知道自己會如願以償。
而這個骯髒的地方,我也再不會回來了。
13
我開始斷斷續續接到一些陌生電話。
幾乎都是婚慶那邊的工作人員。
再三告訴她們有任何事去找傅東臣解決,不要再來打擾我。
卻仍無果。
直到我不勝其煩地幹脆換了號碼。
而那天晚上,傅東臣卻等在了我家樓下。
我知道有些事必須要做個了斷。
不然,傅東臣也會變成第二個顧正平。
讓人煩不勝煩。
見我下樓,傅東臣似有些意外:「向晚……」
「有什麼話,我們今晚徹底說清楚吧。」
「我知道你和顧正平沒有復合。」
「那晚他接了電話之後,第二天我就在京城遇到他了。」
「他當時狀態很不好,喝了很多酒。」
「他還說,你交了新男友。」
「但是向晚,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當初我追你追了快一年,你才願意試著接受我。」
「感情中,你一向很慢熱很慎重。」
「慢熱慎重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
「有時候衝動之下做的決定,也不一定都是壞的結果。」
我望著傅東臣,他瘦了一點,但仍不失帥氣。
在如今的婚戀市場上,他這樣的男人,可謂是稀缺品中的珍稀品。
我很清醒地知道,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浪子回頭是金不換,女人的名聲毀了就是一輩子的汙點。
但我更清醒地知道,婚姻真的不再是我的必需品。
「向晚,你比我大兩歲,過完年你就二十八歲了。」
「我的年齡,我自己很清楚。」
「我們直接說正事吧。」
「好。」
傅東臣笑了笑,拿出煙盒:「介不介意我抽一支?」
「不是戒了?」
「最近有些煩躁,偶爾抽一支。」
我點了頭。
他不再是我男朋友,準丈夫。
所以抽不抽煙已經不再是我關心的事情。
可傅東臣拿著煙,卻沒有點。
他有些悵然地望著我:「向晚,你是真的不關心我了。」
「以後會有其他人關心你。」
「可你知道這麼多年,我喜歡的人隻有你。」
「我很感謝。」
「當時也是因為這份很真誠的喜歡,才將我拉出泥潭的。」
我坦然地望著他。
無法否認,當初的我是真的很脆弱。
一段錯誤的感情,需要一段新的健康的感情來拯救。
而現在,我已經不需要新的男人讓我忘記舊情人了。
「向晚,我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很愚蠢的錯誤。」
「我不是為自己開脫。」
「隻是想要對你說清楚,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傅東臣眼底漸漸溢出痛楚之色:
「和你在一起後,我原本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也從未有人敢在我面前說那樣不堪的話。」
「是有人有意為之,故意刺激我,故意激怒我。」
「我當時沒想到這一層,後來才想明白。」
「是顧正平後悔和你分開,他想要重新追回你,所以才用了這樣齷齪的手段。」
傅東臣說到這裡,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
「向晚,你了解我的,如果我介意你的過去,我根本不會追你,根本不會想到要娶你。」
我相信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也相信他曾經喜歡我愛我都是真心的。
甚至我也可以相信,這一切是顧正平授意別人做的。
是他想要拆散我和傅東臣。
但如果一個男人愛你的心沒有任何裂痕。
那風言風語也無法吹進去分毫。
更甚至,退一萬步講。
就算他難以忍受,被人激怒。
可以找我控訴,與我爭吵,甚至直接分手。
但他偏偏選擇了最不堪的一種方式。
來謀取所謂的,他想要的公平。
不過如今,我們確實扯平了。
但卻也再無可能了。
「說完了嗎?」
「晚晚……」
傅東臣惶惶地看著我。
抓著我手腕的手指,根根用力,隱隱顫抖。
像極了那個晚上,我看著他抱著那個女孩時的樣子。
14
但我還是抽回了手。
「也許還是沒有緣分吧。」
「我不怨恨,也不怪你。」
「傅東臣,相愛一場,好聚好散吧。」
「可我不要分手,向晚,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分開。」
傅東臣不甘地再次抓住我的手臂:
「你想想我們在一起那些快樂的日子,向晚。」
「你想想我們戀愛到籌辦婚禮這段時間多幸福。」
「向晚,這世上沒有人會不犯錯,我隻要一次機會……」
「我很抱歉,我無法接受。」
「你和顧正平那四年,他傷害你很多次,為什麼你可以一次一次原諒?」
「為什麼輪到我的時候,一次就要判我死刑?」
「你根本就沒有像愛他那樣愛過我,向晚,我不過就是你的退而求其次,是不是?」
「傅東臣,你清醒一點。」
我用盡全力,將他推開。
「當初和顧正平分開的時候,我沒想過再談戀愛結婚的。」
「我不否認,最開始我是被你打動了傅東臣。」
「但後來,接受你的追求,和你在一起,是因為你追我的那一年,我也動心了。」
「我用了很多時間勸自己,開解自己。」
「答應和你在一起,答應你的求婚,我給自己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
「最後,我還是決定賭一次。」
「你說我隻給了你一次機會。」
「但你又知不知道,我努力了多少次,才敢閉著眼再一次跳入同樣的深坑?」
「傅東臣,當時你接住我了。」
「我們就快要走出那個深坑了。」
「但你又放手了,不管是不是你的本意。」
「但我又摔到了谷底,摔的比上一次還要慘。」
「我不會再放手了向晚,我發誓……」
我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傅東臣,我很抱歉。」
「向晚……」
我不再和他多說:「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看在我們愛過一場的份上。」
我轉身向前走去。
一直到快要走出他的視線。
「向晚。」
傅東臣的聲音被夜風攜裹著而來。
「我不會放手的。」
我沒有回頭,隻是很淡的笑了笑。
他和顧正平,都與我再無關系了。
15
順利繼承了我媽媽留下的所有遺產後。
我當著向正輝的面,銷毀了全部證據。
看著他大松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並沒有告訴他,其實國外律師手裡,還留存著一份。
我當然不會寄希望於一個在原配妻子還未離世。
就把小三搞懷孕的男人,有朝一日真的會良心發現。
善良和大度對他們這樣的男人是無用的。
唯有手握利器,他們才會在心裡忌憚你。
向家和傅家的婚約徹底解除。
今後向家的下坡路走起來一定是一日千裡。
到徹底落魄那一天,我會不吝嗇的送上掌聲的。
而我媽媽留下的幾家公司,
在我接手後,業績漸漸開始穩步增長。
我不知道顧正平和傅東臣在背後做了什麼。
但隻要圈定在朋友界限內的施以援手,我並沒有全部拒絕。
而我也不是富有野心的人。
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後,我就逐步退出了管理層。
將公司交給了職業經理人和專業團隊管理。
那時我剛剛過了三十歲的生日。
我最好的朋友意外懷孕,原本決定丁克的夫妻倆。
在產檢後改變了想法,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我去探望她的時候,再一次聽到了時序的消息。
他原本已經嶄露頭角,但卻因為沒有背景人脈,又不肯接過別人遞來的橄欖枝。
敲定的畫展流產,再一次陷入窮困的窘境。
我找出三年前他給我的紙條,撥通了他的電話。
竟然接通了。
在小畫室見到他時,時序正對著畫板發呆。
那是一副還未完成的油畫。
油畫上隻勾勒了模糊雛形的女孩兒,有五分像我。
我不禁莞爾。
他更瘦了一些,膚色略顯蒼白,頭發也長了很多。
整個人都透出了落拓和頹然。
「晚晚,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根本沒有天賦沒有實力。」
他擱下畫筆,抬眸看向我:「也許我該放棄畫畫這一行。」
「雖然我不懂畫,但是我知道梵高。」
「在他死後,他的畫才變的價值連城。」
「時序,你不缺天賦和實力,隻是缺一個機會。」
「像生前的梵高一樣,缺一個被人看到的機會。」
時序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機會要靠天大的運氣,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昨天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妥協一次,也許已經成名,身家過千萬了。」
「可是你看,機會給我,我也抓不住。」他攤了攤手,又是自嘲一笑。
我看著面前比我小三歲的男人。
畢業於頂尖的藝術院校,首先智商就沒有問題。
相貌英俊身量極高,外在條件也是頂尖。
私生活幹淨如白紙,沒有任何濫交史,甚至隻在高中時,短暫戀愛過兩個月。
我忽然有些恍惚。
想起那天好友撫著微隆的小腹,對我說的那些話。
「晚晚,你可以不進入婚姻,但為什麼不試著去要一個孩子呢?」
「她可以繼承你的一切,而你,也可以把曾經缺失的愛,都給她。」
「難不成,將來你死了,留下的那些產業,再被向家那些無賴盯上嗎?」
「就算你全部捐出去,但那些人窮瘋了,總會找到漏洞鑽。」
「不如留給你的孩子,隻是你一個人的孩子。」
「你才三十歲,可以找一個順眼的男人談場戀愛。」
「更可以,順便生個漂亮的孩子。」
「是不是這樣想一想,也很不錯?」
16
「時序。」我忽然走到他面前。
「你想要舉辦自己的個人畫展嗎?」
「當然。」
「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
時序望著我,神色卻漸漸變的清冷:「向晚,我拒絕。」
「你先聽我說完。」
我握住了他的手,我的掌心滾燙,而他的手指卻如玉微涼。
他想要抽回手,但我隻稍稍用力,他就放棄了。
「我幫你辦畫展,但你,要答應和我戀愛三個月。」
時序那雙笑起來會如彎月的眼,此時卻溢出了琉璃一般瑩潤的光:「晚晚?」
「你願意嗎,時序。」
「你想和我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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