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她身旁伺候的忍冬姑姑見我面露沮喪,溫聲向我解釋:「公主此行舟車勞頓,驸馬就讓她好好休息幾日吧。」


若說這府裡還有誰希望我與蕭清月修成正果,那必然就是忍冬姑姑了。


我信了忍冬姑姑的話,卻不想蕭清月早就背著我向我父親討了和離書。


她帶著和離書進宮,求陛下允我們和離。


7


我們和離的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坊間有謠言說,蕭清月品行不端,惡意插足我與崔宛月的感情。


有好事者竟以此為原型,編寫了一本名為《霸道公主棒打鴛鴦》的闲書。此書一經發售便風靡京城,閨中貴女人手一本,可謂荒誕至極。


蕭清月不堪其擾,離京散心。


我知道這是崔宛音搞的鬼,找到她,要她給我一個交代。


崔宛音非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而十分驕傲,欣喜地說道:「表哥,你終於來找我了,音兒好想你呀!」


說著,竟是不管不顧地就要牽我的手。


我趕緊退後三步,與她保持距離:「崔小姐,我上次應該說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歡你,我隻喜歡公主。」


她臉皮厚如城牆:「可眼下你們已經和離了,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我看著她笑嘻嘻的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幼時母親帶我回崔家省親,我也曾與崔宛音也見過面,記憶裡她是個端莊文靜的姑娘,怎麼長大了,卻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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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崔蘊來了,我讓他趕緊寫信把崔宛音送回崔家。


崔宛音不肯走,還沒臉沒皮地說我和她是命中注定的一對,我在哪兒她就要在哪兒。


我越發覺得她令人生厭:「崔小姐要是再胡攪蠻纏,我不介意親自給崔家寫信。」


離開崔府後,我不敢放松警惕,派人悄悄跟著崔宛音。


如此幾日,我終於發現了她不對勁的地方,她似乎患上了某種癔症,一個人時總是會自己跟自己說胡話。


她還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詞,例如系統、攻略、積分、任務獎勵之類。


我原本想再觀察幾日,但監視她的人說,她認為我不喜歡她是因為蕭清月的原因,打算用積分兌換道具,對付蕭清月。


我聽著手下的稟報,折斷了手中的筆。


當天夜裡,我派人將崔宛音掠到了一處別院,對她進行拷問。


她一開始還以為我隻是嚇唬她,後來我拿出刑具,她頓時就怕了,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渾然沒有半分世家嫡女的風範。


她說她是來自異世界的攻略者,來到這裡的任務就是攻略我。


「表哥,要是你不喜歡我,我會死的。」


她頭發披散,哭得眼睛都腫了。


但我不會對她心慈手軟。


真正的崔宛音已經死了,我沒有理由放過她。


我將崔蘊請到別院,讓他在暗處聽著崔宛音親口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崔蘊卻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實,原來他早就發現崔宛音不對勁了。


在他的印象裡,自家小妹溫和安靜,心比天高,不是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要死要活的女子。


他寫信將崔宛音的事告知家中長輩。


崔家商討過後,決定派人來京城接崔宛音回家。崔蘊告訴我,他們會將她送進尼姑庵中,派人看管。


崔宛音得知這個消息後,徹底瘋了。


「不要!我不要去尼姑庵,我已經在那裡待了整整五年,我不要再回去!


「謝鈺,兩次了!


「我攻略了你兩次,我哪裡比不上蕭清月,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愛我?!」


我震驚不已,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卻笑得癲狂:「左右我也要被系統抹殺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8


我還未弄清楚崔宛音話中的深意,蕭清月先出事了。


她途經青州,得知青州知州陳珣惡貫滿盈,逼得百姓落草為寇,便親筆寫下一封陳情書,派人送至御前。


我得到消息,主動向陛下請纓,帶人趕赴青州「剿匪」。


一路快馬加鞭,終於見到日思夜想的人。


她清瘦了些,我想派人先一步護送她回京,她卻是不肯。


「陳珣在青州手眼通天,要是不冒險,青州百姓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陳珣一日不除,青州百姓便要多受一日的苦。


「百姓受苦,本宮身為公主,豈可獨善其身?」


我拿她沒有辦法。


從我們成親那天開始,我好像就一直拿她沒有辦法。


臨行前,她朝我鄭重行禮:「謝大人,我替青州的百姓先謝過你,他們的命,我的命,就悉數託付給你了。」


卻是連我名字都不肯喚。


我心中難掩失落。


可如今,我連同她理論的身份都沒有了。


9


捉拿陳珣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陳珣一直以為我是個愣頭青,直到我率領人馬圍住陳府,他才知道自己中計了。


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欲殺蕭清月給自己陪葬。


我連忙將蕭清月護入懷中,自己卻不小心被一支箭射中了手臂。


陳珣見狀,放聲大笑:


「雖殺不了公主,但有謝氏公子與我做伴,也算是值了!」


蕭清月連忙抬頭。


她看著我,眼神中的急切與慌亂做不了假。


我心下歡喜,卻又不忍她擔心,拼命忍住喉頭上湧的腥甜,輕聲安撫她:「清月,別怕……」


話音未落。


我隻覺得頭疼得厲害,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10


我僥幸撿回一條命。


陳珣惡貫滿盈,陛下下令判他絞刑。


許是身體裡的餘毒尚未排清的緣故,結案後我大病了一場。


病中我總是反反復復做著同一個夢。


夢裡我和蕭清月也是夫妻。


不同的是,夢境裡的蕭清月愛極了我,而我卻對她冷淡至極。


崔宛音主動上門,求蕭清月讓她進門。


蕭清月不允,她便直接出言挑釁,惹得蕭清月大發雷霆,把她勾引我的事散播出去。


崔家嫌丟臉,把她送進了尼姑庵。


我本就不喜蕭清月,此事之後,更是對她愈發疏離。


最後的夢境裡,有人告發我私自涉政,我因此一病不起。


蕭清月親力親為地照顧我,我卻在彌留之際對她說了誅心的話,害她醉酒後摔下馬車,活活摔死了。


醒來時,屋外飄著雪。


心口處突然酸澀難耐。


我猛然想起,夢境裡蕭清月死的那天,上京也飄著這樣的大雪。


她重重地摔在雪地裡,額頭上的鮮血蜿蜒而下。


猶如一行血淚。


風聲悽悽,雪花順著窗戶飄進來,讓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11


陛下封蕭清月為寧定公主,封邑徽城。


她走那日,我終於鼓起勇氣,策馬攔住了她的馬車,欲將夢中之事告訴她。


她聽了,面上並無震驚之色,眼中無悲亦無喜:


「你夢中所見,是你我的前世。」


我猛然抬眼,不敢置信。


從前我不懂,她為何不肯正眼看我。


可我卻未曾料到,早在上輩子,她就已經將一顆心捧到我面前。


是我自己沒有珍惜。


我悔不當初,想求她為我留下。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前世的種種惡行。


那些挽留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我傷了她的心,她恨我還來不及,又豈會再愛我?


而我,又有何臉面再求她愛我?


風聲大作,吹得我心中一片荒蕪。


胸口處痛得鮮血淋漓,但我還是撕下衣袍上的白布,遞到她面前。


她說自己重活一世, 隻願能活得瀟灑自在。


我欠她良多,相守已是奢望。


既是如此, 我唯願她心中所求,皆能如願。


12


那日一別,蕭清月數年不曾回上京。


直至陛下纏綿病榻, 召她回京,她才偕丈夫一同回宮。


其實, 傳位的聖旨他早就寫好了,執意召蕭清月回京, 不過是為了當著她的面留下一條口諭:


他賓天後,要與元後合葬。


他借此告訴蕭清月, 他心中始終是掛念著他的發妻的。


蕭清月卻不肯領情。


我們在宮道上相遇時, 她正與夫婿埋怨此事。


「母親恨他,她生前都不願同他多說話,死後又怎會願意與他同穴?


「他哪裡是掛念母親,分明是想借此博個長情的好名聲!」


她鼓著腮幫子,臉上是我全然不曾見過的鮮活模樣。


而她的夫婿,琅琊王氏那位赫赫有名的、離經叛道的十七郎,正在跟她出歪點子:「夫人別氣,今晚我便親自帶人,把嶽母的棺木移出皇陵。」


我對此嗤之以鼻, 能說出這種話, 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


但蕭清月卻被他逗笑了。


她嬌憨地瞪了他一眼, 兩人笑作一團。


直到我恭聲向他們行禮,才有所收斂。


蕭清月看見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又恢復了我記憶裡那般端莊的模樣。


「謝大人, 近日可好?」


我心間翻騰起千百情愫, 竭盡全力克制, 才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


一朝翻身做了皇帝,才敢雄赳赳氣昂昂地將宋娘子迎進皇宮封了貴妃。


「作(」簡單的寒暄過後,我拱手與他們道別。


他們漸漸走遠了, 但風聲裡卻隱隱傳來王十七吃味的聲音:


「夫人方才為何要對他笑得那麼好看?


「哼,沒準他就是知道你回來,特意在這等你的呢!」


他喋喋不休, 惹得蕭清月忍無可忍:「他是朝臣, 進宮再尋常不過,你若再無理取鬧, 今晚就睡書房去!」


王十七的聲音弱下來。


「可是、可是他至今未再娶啊!雖然坊間都說他一心向道,可我就是覺得,這廝是對你餘情未了……」


蕭清月無奈至極:「你想太多了。」


我啞然失笑。


王家這位十七郎長了一顆玲瓏心, 竟將我隱晦的心思猜了個透。


與蕭清月和離的第三年,母親開始操心我的婚事。


我不堪其擾,隻好借口說自己一心向道,斷了母親讓我再娶的念頭。


而今日, 陛下並未召我入宮。


我此番前來, 不過是因為聽到了故人回宮的消息,這才尋了個由頭等在宮門外,想遠遠看她一眼。


我心有明月, 明月不可追。


但我怕今日不來,此後餘生,便再也瞧她不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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