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是個清北苗子,現在正是要高考的關鍵時候,跑去拍戲不是耽誤孩子學習嗎?」
「不許去!我不給批這個條子,我看誰敢讓她去?要是她自己硬要去,我就不認這個學生!」
科任老師們圍著校長,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紛紛笑而不語。
校長說得唾沫星子亂飛,等到說累了才終於反應過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們……」
「您說完了嗎?」班主任微笑道,「那該我說了,楚然同學拿了省賽的金獎,保送了……」
校長的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紫。
因為過於激動,他脖子上的血管脈絡清晰可見。
校長扶著自己的啤酒肚,激動得蹬著小短腿原地蹦跶了好幾下,最後大吼一句:「拍拍拍!咱們這群當老師的要全力支持楚然同學的興趣愛好!」
11
我進組三個月,晝夜不分,黑白顛倒,一邊喝著咖啡提神,一邊狂塞枸杞養生,終於拍完了《枯木逢春》。
剛一出組,我就接到了楚瀟打來的電話:
「姐姐,你來九歌,我們見一面吧。」
我想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再三思考之後,還是選擇邁進了九歌的大門。
這個地方我太熟悉了,上輩子我在這裡掙扎了足足五年。
人生本該最美好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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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玩得一手好 PUA,打壓我,又時不時地給我一些所謂的「機會」,在看到我因《枯木逢春》爆火後更是抓著我的賣身契不放。
最後還是王導出面幫我付了巨額違約金,我才終於脫離九歌。
我按照信息找到楚瀟的房間,剛一進去就看到楚瀟坐在客廳裡,身邊依舊跟著那個九歌安排的經紀人。
隻是這次,楚瀟臉上的光彩不再,討好一般依偎在經紀人身上,軟語求著經紀人再給她安排些通告。
經紀人捏著她的下巴,手指肆無忌憚地在她臉上摸來摸去,最後一把甩開了楚瀟。
他冷笑一聲:
「你被周總玩膩了,又得罪了王導,你還能給公司帶來什麼價值?」
「我、我能唱歌跳舞,能上綜藝,隻要能火,能出鏡,我什麼都能幹,哥,求你……」
經紀人把玩著她的頭發,似笑非笑地說了句:「跪下。」
楚瀟臉上的表情近乎諂媚,立刻站起身匍匐在經紀人腳邊。
我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打斷了這奇怪的氣氛。
經紀人看向我,迅速站起身。
楚瀟臉色一變,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頭發,挺著胸脯努力做出驕傲的樣子。
「找我什麼事?」我面無表情道。
「王導說的那個女主角,是不是就是你?」
楚瀟大步走到我面前,尖銳的指甲幾乎要戳到我眼睛上。
「楚然,你老實讀書不行嗎,為什麼還要橫插一腳?王導對我意見這麼大,是不是你在其中說了什麼?」
我皺了皺眉,真的很討厭她這種質問的語氣。
她真是對她自己這副惹人厭煩的樣子一無所知。
「如果你要說這個,那我走了。」
經紀人立刻給楚瀟使了個狠厲的眼神,楚瀟咬牙拉住了我,聲音軟了下來:
「姐姐,是我不好,我太不懂事了……」
「姐姐,你別急著走,我這次找你來,是有好事要告訴你。」
我停住腳步,饒有興致地轉過身,想聽聽她所謂的「好事」是什麼。
楚瀟深吸一口氣,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強顏歡笑道:「姐姐,你拍了王導的戲,也算是半個藝人了,九歌想籤你,到時候我們姐妹倆用同一個經紀人,一起在娛樂圈發展,也能互相照應,一起賺大錢,多好啊!」
經紀人適時插話:「合同都擬好了,九歌這邊已經蓋好章了,就等你籤字了,你的分紅比楚瀟高出一倍。」
「楚然,這樣的機會不多,年輕人要懂得做出正確的選擇,你……」
我拿起桌子上的合同,隨意翻了翻,忍不住嗤笑出聲:
「十年內不可接公司安排以外的任何通告……」
「所有產出,包括但不限於歌曲、影視作品、綜藝等,盈利及解釋權皆歸公司所有……」
「籤約期間不可換經紀人……」
嘖,九歌的合同依舊這麼樸實,連裝都懶得裝一下,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我當著楚瀟的面,把那份合同撕了。
經紀人的臉色黑得滴墨,楚瀟急忙按住我的手:
「楚然,你、你就把這合同籤了吧,你就當報恩了,要不是我選擇輟學補貼家裡,你現在哪還能享受校園時光,你就當……」
我皺眉打斷了她的話:
「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自己的競賽獎金和學校獎學金來的,我從沒花過你一分錢。」
這輩子,媽媽把楚瀟的所有預付款都還給了她,楚瀟打著為家裡犧牲的旗號,其實家裡並沒有享受到她的半分好處。
而上輩子,楚瀟成績不好,沒有獎學金,所以媽媽把我的所有錢都用在了楚瀟身上。
而我那時就揣著剩下的五百塊錢,一個人邁進了九歌的大門,靠著幫藝人們跑腿、去橫店當群演,硬是挺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間。
楚瀟的開局可比上輩子的我幸福多了。
這麼算起來,是上輩子我給了楚瀟大恩,而這輩子楚瀟卻隻想拖我進泥潭。
我定定地看著楚瀟,眼裡滲出寒意:
「楚瀟,以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妹妹。」
「你不用拿姐妹情綁架我,你知道的,咱們倆這輩子不可能有姐妹情了。」
說罷,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九歌的大門。
這個地方,我這輩子不會再來第二次。
12
《枯木逢春》開播,我飾演的戚染兒大爆,連帶著網友也扒出了我的高中生身份。
一片誇贊中突然出現了很多不合時宜的惡評。
【年紀這麼小就開始拍戲了,野心不小啊。】
【你懂什麼?一看就是成績不好的孩子,進演藝圈也是一條出路啊。】
【就是,她還是在高三拍的這部劇,這是本來就沒心思高考吧?】
【……】
一言出百家應,明顯就是有人買水軍黑我了。
就在我被黑上熱搜的時候,學校直接曬出了我的省賽金獎,同時清北兩校站了出來,紛紛表示要給我保送名額。
於是一夜之間,不良高中生就變成了學神天才。
我的粉絲數大漲,有些神通廣大的粉絲挖出來那些水軍都來自九歌傳媒。
於是曾經跟風攻擊我的聲音又都刺向了九歌。
半個娛樂圈透明的九歌因為這場風波反而黑紅了一把。
可誰都沒想到,九歌不僅沒有公關,反而借著這陣子流量,趁勢宣布旗下藝人將參加國外的豔舞秀。
那曬出的大尺度藝人照片,不是楚瀟還能是誰?
網友的獵奇心理促使這波反向公關推向了高潮。
沒過一夜,楚瀟那些黑料全被挖出來不說,又有網友挖到我和楚瀟居然是姐妹關系。
網上眾說紛紜,猜測這背後的愛恨情仇,一時間我的粉絲量又一波狂漲。
因為漲得太快了,還有人猜測我是不是買粉了。
我適時發表聲明,表示我不會進入娛樂圈,將在北大醫學系繼續完成我的學業。
「謝謝大家的厚愛,能試演戚染兒已經圓夢,接下來我想成為一名醫生,救自己想救的人。」
命運的齒輪飛速旋轉,楚瀟選了我上輩子的路,可是她越走越偏。
而她棄如敝屣的學業,反而被我打成了王炸。
楚瀟去國外表演豔舞秀的那天,剛好是我去北大的開學典禮。
那天楚瀟的豔照滿天飛,許多「在場者」紛紛意猶未盡地在網上描述當時的豔舞畫面, 男人們肆意在楚瀟的賬號下發表顏色評論。
楚瀟用人格尊嚴,終於換來了她想要的爆火。
而楚瀟這個名字也和豔星畫上等號。
她想留在國外發展, 可沒有人脈寸步難行,無奈之下隻能又轉戰國內。
可國內能接到的資源,都是讓她脫。
楚瀟想要解約, 又被九歌用霸王條款威脅。
她終於算是徹底體會到了我上輩子的苦。
楚瀟來找過我一次,滿臉疲憊地問了我一個尖銳的問題:
「楚然,你上輩子能爬到那個位置,到底和多少人睡過?」
「一個都沒有。」
「怎麼可能?」楚瀟捂著頭, 聲音高了好幾度, 顯得尖厲刺耳。
我平淡地說著, 語氣沒有一絲絲波動:「從一開始周總的飯局上,我就守住了底線,後面的一個又一個,每次動搖的時候我都會想, 這麼長這麼難走的路我都挺過來了,如果現在放棄, 那我之前的堅持算什麼呢?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最後。」
楚瀟眼裡隱隱出淚花, 似有悔意, 抑或是不甘心。
她扭頭走了, 再沒說一個字。
「然然、瀟瀟,咱們家這個情況實在是供不起你們倆讀書了。」
「(這」她為了脫離九歌, 被一個老總金屋藏嬌,退圈當個網紅。
能滋潤度日, 卻也失去了很多東西。
但總歸,這樣的生活與她當初想象的影後大相徑庭。
她嘗到了我的苦,但醒悟得太遲了。
13
我從北大直博,一路攻下了醫學博士, 又去國外進修,學成回國,在北協醫當一名主治醫生。
這些年我一直和王導保持聯系,這小老頭脾氣實在是太暴了,兩句話動不動就因為我沒進演藝圈和我吵起來。
「要我說啊,你現在要是繼續在演藝圈發展, 拿個影後都綽綽有餘,做什麼醫生?」
「你不懂, 我是為了救死扶傷。」我在電話這頭聲音發顫, 「我小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到我的恩師得腫瘤了, 我就想要是我是醫生就好了,我就能早點發現,幫他治好。」
小老頭在電話那頭不以為然:「一個夢罷了,你還當真了, 都多大人了還這麼蠢?」
我搖頭:「老頭, 我想找你敘舊了,要不你來我們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吧?」
小老頭說了聲「切」就掛斷了電話,隔天就鴿了劇組,出現在了我醫院。
我硬按著他做了全身檢查。
腫瘤, 是良性的。
我松了口氣,戴上了我的白手套。
這次,我終於能救他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