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很窮，但買了臺寶馬，因為我媽媽身體很不好，農村人隻知道開大奔坐寶馬，現在寶馬降價很厲害，我想讓媽媽坐一次，讓她以為兒子出息了。

可我剛接上媽媽回村，鄰居就把我的車砸了。

他對我怒罵：「老子三十多萬買的寶馬，同一款車，你現在十幾萬就買了，你這種窮鬼都敢開寶馬，你害我沒面子，那老子也不讓你好過！」

事情原本不是這樣的。

本來媽媽還坐在車裡，用手捧著我的臉，開心地說：「我兒子有大出息了，都開上寶馬啦。」

老年人哪懂電車和油車的區別呀，我看著媽媽滿臉幸福，我也特別開心。

我從來沒和她說過，她的身體快不行了。

我隻想讓媽媽在幸福裡度過餘生。

正好我老婆給我打電話，我正想接電話，誰知道鄰居突然就來罵人了。

鄰居喝了酒，態度很不好，我急忙下車跟他交流。

他指著我罵：「你一個臭打工的，你有什麼資格開寶馬？」

他沒說錯，十幾萬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我根本承擔不起。

我是把所有存款都拿出來當首付，才終於買了這臺寶馬 i3，我還欠十萬貸款。

但是我媽媽身體不好，沒多長日子了，我隻是買來讓老人家坐一下，打算等媽媽走了，馬上就賣掉。

就當虧個幾萬塊，讓媽媽最後的日子在幸福裡度過。

我急忙給他遞煙，叫了他一聲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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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我的煙看了一眼，然後不耐煩丟在地上：「我不抽這麼次的煙，給下等人抽的。誰是你大哥，你沒資格跟我稱兄道弟。」

鄰居拿出自己的中華香煙點燃，還特意在我面前晃了晃，讓我看清楚他抽的是中華。

他點燃煙後，突然抬起腳，踹了一下我的後視鏡，把我新車的後視鏡踹斷了。

媽媽坐在車裡，有些害怕地看著他，鄰居是我們村的有錢人，平時沒人敢招惹他。

她探出頭，有些發抖地問：「侄子，你為什麼砸我家的新車？」

我們村裡有宗族文化，我媽媽是可以叫他侄子的。

可他卻指著媽媽的鼻子，不耐煩地說：「別跟老子攀親戚，老窮鬼以前見到我喊我老總，現在家裡混個寶馬，都敢叫我侄子了。」

鄰居罵完我媽媽，就用手指戳我的胸口，滿嘴酒氣地跟我說：「人窮就買個比亞迪出去跑滴滴，寶馬不是你能開的，你懂不懂？」

我知道鄰居為什麼憤怒。

在國產車剛崛起的時候，鄰居嘲笑買國產車都是開滴滴的窮鬼，他在沒有任何優惠的情況下，轉頭去買了寶馬的電車，四處吹噓德國車才是工業革命。

寶馬降價，他不敢找寶馬，他不敢去寶馬公司欺負人，他心裡有一口怒氣發泄不出來。

但是他敢欺負我，在他的心裡，我根本不配和他開一樣的車。

富人拼了命想把自己和窮人隔開，當窮人擁有一樣的生活時，他們卻覺得是侮辱。

我不想招惹鄰居，因為他真的太有錢了，他是開廠的，一年能掙五十多萬。

這種級別的人，花錢找人弄我，隻是隨手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同款寶馬從村裡開出來了。

那老寶馬停在我們身邊，鄰Ṭũ⁻居老婆搖下車窗，不耐煩地跟鄰居說：「大白天又喝酒！」

我一看人家老婆來了，這才松了口氣，連忙說：「嬸子，大哥喝多了，你能把他接回去嗎？」

這鄰居老婆瞥了我一眼，忽然拿出錢包，拿出一些錢，丟在了地上。

她說：「是我讓他來堵你們的，但我不知道他喝酒了，他喝了酒脾氣差，你別介意。」

我愣了。

我看著地上的錢，問：「嬸子，這什麼意思？」

她說：「做人要學會將心比心，我家是開廠的，你是在外面打工的，你現在開一樣的車回來，你讓我們在村裡怎麼辦？」

媽媽這下聽懂了，她著急地說：「我兒子也有出息了，我們為什麼不能開？」

鄰居正要說話，這時我老婆又給我打電話，我拒接了電話，對鄰居懇求道：「老總，是我不配開寶馬，好嗎？實話和你說，你別讓我媽媽知道，她剩下的日子不長了，我隻想讓她開開心心回村一次，明年我就把車子賣了。」

鄰居一聽我這話，他突然激動了，對著我媽大罵：「你兒子有個屁的出息！我告訴你，你這老東西活不長了，他買來騙你開心的！等你死了他再一賣，他虧好幾萬！」

剎那間，媽媽呆愣住了。

我也是大腦一片空白。

我明明懇求過他，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媽，可他卻把我家最大的痛苦拿來當罵人的髒話。

就在幾分鍾前，媽媽還捧著我的臉，幸福地說兒子出息了。

可是現在，她卻隻能抹著眼淚，哭著和別人說：「我兒子就是有出息！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在我心裡，我兒子就是有大出息！」

鄰居怒罵：「老東西，就是你害我們丟人。你回來前給村裡打電話，說你坐寶馬回來了，你讓我家面子往哪放？我家三十多萬的面子，和你家十幾萬的面子能是一回事嗎？更何況你家還是借錢買的！」

媽媽說：「我兒子是買給我看的，又不是買給你們看的！」

鄰居急了，他大吼：「承認自己家裡窮很難嗎！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啊！」

他衝上來，一把扯開了車門。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抓住了媽媽的胳膊，粗暴地把她往外拖。

媽媽被他拖到地上，連帶著一塊碎花布。

那碎花布是媽媽一開始鋪在座位上的，她怕把皮質座椅弄壞了，非要先鋪上才肯坐。

媽媽一直都是這樣，家裡的沙發椅子，她都要先鋪塊布上去，就怕弄壞了。

鄰居拿起碎花布，憤怒地和媽媽說：「還放個破布在上面，你自己不也知道你沒資格坐嗎，那你還嘴硬什麼啊！」

鄰居老婆嘆氣道：「窮人的劣根性就是嘴硬，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別人。」

鄰居惡狠狠瞪了我們一眼，忽然把碎花布砸在了媽媽的臉上！

我趕緊護住媽媽，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我好想動手，可是媽媽卻抓住了我的胳膊，著急地說：「別打人。」

鄰居看見我握起拳頭，他突然笑了。

他拿來一塊石頭，彎下腰，把石頭遞給我，指著自己的臉說：「想打人是吧？來，你朝這裡打。」

我沒有接石頭，隻是低下頭。

鄰居得意洋洋地說：「我是開廠的，我進去蹲一年，不耽擱我賺五十多萬，出來了還是大老板。你是打工的，你進去蹲一年，你媽病死，你孩子沒人養，你老婆跟人跑，你出來了有案底，一輩子連個正經工作都找不到，你人生都廢了！」

鄰居老婆冷冷地說：「我老公說的是實話，人和人是有差距的，你不服可以報警。」

鄰居笑了，他說：「對，你報警吧，然後我們互毆。我打到你住院，我無所謂。你打我一巴掌，你就得毀一輩子。」

我死死地看著他。

我好想一拳砸在他的臉上，可是他說得對。

這就是我們的差距，他打我無所謂，我打他卻要搭上一輩子。

像我們這種沒錢的老實人，根本承受不起風吹雨打。

我們忍下委屈，隻是為了自己和家人能好好活著。

鄰居見我遲遲不動手，他直接把石頭丟在了我的臉上，冷笑：「機會給你了，可你不中用啊！」

我的臉一陣劇痛，我捂住了臉，嘴角已經被砸出血。

媽媽哭著問：「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鄰居說：「第一，你們這車子不能開回村裡。」

媽媽抹去眼淚，說：「好，我們不開。」

鄰居冷笑：「早這麼聽話不就好了嗎？既然是開比亞迪的命，就別強行給自己上檔次。第二，你不是和村裡說你家買寶馬了嗎？現在就打電話給村裡，說你兒子吹牛了，他根本沒混出息。」

媽媽愣住了。

她小聲說：「可我兒子真的買了。」

鄰居說：「你兒子那是借錢裝的，他一輩子不會有這樣的出息，早點把車賣了，及時止損，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媽媽低著頭，一言不發。

鄰居等得不耐煩了，他說：「你打不打？」

鄰居老婆淡淡地說：「接受自己的孩子平庸是一種美德，你兒子這輩子就沒開寶馬的命，這車就算降價了，首付也要好幾萬吧？他存款全搭進去了，值嗎？」

媽媽忽然炸了。

她抬起頭，說：「我兒子就是有出息！他是沒你們有錢，但是你們……你們到底有什麼牛逼的！」

鄰居愣住了。

我也是愣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媽媽說髒話。

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媽媽會說髒話。

她哭著說：「我兒子靠自己買車了，可你呢？你家隻是運氣好住在東村，當初說好了拆完東村就建設西村，後來不拆了，你們東村的就欺負我們窮，說我們不努力，可你有什麼牛逼的！你們東村的就比我們努力嗎？你開廠的錢都是拆出來的！我兒子就是比你有出息，他有大出息！」

我看著媽媽，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的媽媽，一輩子對人唯唯諾諾的，從來不敢和有錢人作對。

可在今天，就因為不肯承認我沒出息，她第一次違抗有錢人。

鄰居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震驚，仿佛對媽媽的態度感到不可思議。

媽媽哭著說：「你們東村的拆了之後，一天活都沒幹過，天天都是西村的幫你們幹活，讓你們躺在家裡當老板，當房東，你們有什麼牛逼的，你們……你們……」

她憋紅了臉，忽然狠狠推了一把鄰居：「你們都是吸血蟲！我兒子就是比你有出息！」

鄰居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一把掐住了媽媽的脖子，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怒吼：「老子讓你胡說八道！馬上給我道歉！」

媽媽看著他的手，她咬著牙說：「我不道歉！買個車至於嗎，我知道你為什麼欺負我，你家在被拆之前，跟我們一樣是種地的，你以前還來我家，跪著跟我磕頭，求我借錢給你家買化肥，現在你搖身一變當老板了，你覺得丟人，你就故意欺負我們，想把以前的面子找回去！」

我呆呆地看著媽媽。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鄰居要這樣欺負我們。

他躺著從窮人跨入富人階級，卻覺得受過窮人的恩惠是一種恥辱。

媽媽變得很激動，她用力推了一下鄰居，哭著說：「虧我當初看你可憐借錢給你，現在你富起來了，你就忘本了，不願意把窮親戚當同胞了！」

鄰居徹底怒了，抬起手，一耳光朝著媽媽扇了過去，他大吼：「老子讓你胡說！」

我急忙護住媽媽，這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耳朵上。

我頭ƭŭⁱ暈耳鳴，卻緊緊地抱著媽媽，生怕她被傷害到。

鄰居卻不肯停手，他看我護著媽媽，直接一拳砸在我的後腦勺上。

我帶著媽媽一起摔倒了，手機也掉飛出去。

我老婆又給我打電話，我看手機，已經是她的第八個未接來電了。

但我沒有空接，鄰居壓在我身上，使勁地去抽我媽，他怒吼：「老子讓你嘴硬，你不是快死了嗎？我今天就打死你！」

我盡量扛著鄰居的毆打，不敢讓身下的媽媽受到一點傷害。

媽媽卻哭著說：「你別管我了，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就讓他打死我吧！」

我心裡好難過。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媽媽心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