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差一點,我們就可以和好如初,你為何,你為何!」
一隻砚臺砸到了杜恆霜的額頭,頓時流出殷紅的血。
杜恆霜雙目無神,任由鮮血流進眼眶。
跪在地上的宋相國慌忙爬向她,仔細給她擦拭額頭。
「陛下,這似乎是普通的木薯粉。」殷山骨輕輕嗅了嗅。
宋長青一愣,在確認杜恆霜放的是普通的木薯粉後,突然變得沉默。
「恆霜,你。」
他心中大受震撼,不僅饒恕了杜恆霜,更是湧現出難得的溫情。
杜相國也不住以頭搶地。
「殿下,臣曾以為,臣是陛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唯求殿下,善待臣的女兒,她不惜違背我,也要去愛您。」
在杜恆霜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杜相國被關進了大牢。
杜恆霜確實下毒了,但杜相國給杜恆霜的,就是一包木薯粉罷了。
既然怎麼掙扎都必死無疑,不如給女兒謀一條生路。
這是殷山骨給杜相國的計策。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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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青此時仿佛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宋長青。
與杜恆霜情誼深重,夫妻恩愛。
「你為何特意保下杜恆霜。」
回府的馬車搖搖晃晃,數日奔波加上今日的審判,我已經有些疲憊。
「她懷孕了。」殷山骨替我褪去襪子,捏著我的腳。
他似乎永遠如此沉穩,安靜淡然。
「算算日子,你兄長的。」
「太醫是我的人,對外稱是有孕三月。」
「其實已經四月,那個月,宮裡的簿子上並無杜恆霜侍寢。」
「唯一的那次,便是酒後與你兄長。」
孟無期的孩子?!
「夫人,你的身份,我早已經知道。」
「我常年出徵,月族王室的玉佩,我是見過的。」
「孟無期也已經告訴我。」
我的母親是覆滅帝國月氏皇帝的幼妹,被宋廷救下藏匿,而孟無期是月氏皇帝嫡系子,算起來我是孟無期的妹妹。
「你知道,還隱瞞不報。」
「你不是忠君愛國的大將軍嗎?」
「我忠的是國家,是百姓。」他的嗓音從胸腔輕震而出,語調慢條斯理。
「君非賢明,忠君何用,宋將軍與杜相國,不是前車之鑑嗎。」
「更何況,我可從來沒和夫人說過我是好人,夫人有些先入為主了。」他的手指摩挲著我的腳心,似乎極其喜歡看我炸毛的模樣。
「那你也該知道,接下來,我要做什麼了。」我一改往日嬌羞可人模樣。
「擋我者,死。」
他噗嗤一聲笑了,「夫人,擋你者,都被我殺了啊。」
「夫人是賊子,我就做亂臣。」
32.
行刑那日,我又去見了宋恆霜。
我陪著她,聽到了行刑的鼓聲。
「杜恆霜,你自己權衡。」
「你是要做花,還是賞花人。」
我遞給她一包真正的毒藥。
她顫抖著手,接了過去。
頹然倒地,不住幹嘔,面色煞白。
「父親說,君王的愛就像糖一樣。」
「剛嘗出甜味兒,就會化。」
「昔日我不信。」
她拂去臉頰的淚珠。
「你可知道,我與宋長青本就是恩愛伴侶,一同來到這個我們陌生的世界。」
「我們以為能改變時代,沒想到,這個時代改變了我們。沒有人能夠遺世獨立。」
「他被同化了。」
「我如何能夠幸免。」
竟然是異世之魂,寄居在軀殼之內。
難怪宋長青在幾年前突然性情大變,並且野心勃勃奪得帝位。
「宋焚芝,可我已有身孕。」她還在猶豫。
「杜恆霜,你應該有數,你幾個月沒來月事。」我挑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她的神情。
「那晚春風一度,孟無期如何?」
她先是一愣,像是回憶到什麼,隨即滿眼驚恐。
我知道,她有了選擇,宋長青怎麼會容許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33.
皇帝現在最信任的就是杜恆霜,他常常捧著杜恆霜的孕肚,思索孩子的姓名。
還讓我們夫妻二人來宮裡走動。
宋長青自己斬斷了自己的翅膀,竟然還以為杜相的死能拉近我們的距離。
杜恆霜日復一日的毒藥讓他虛弱。
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時候,開始向殷山骨求救。
殷山骨收到了密信,順手點了紅燭。
「夫人,這信能夠送出來,看來宮裡還是有漏網之魚。」
當然沒人救宋長青。
宋長青在第二天夜裡斷了氣,卻又於清晨蘇醒。
一醒來就在呼喚我的名字。
杜恆霜召我前往。
「他死了。」杜恆霜此時已快臨盆,肚子渾圓,神色放松。
孟無期早就扮成了太監在宮裡陪產。
「寄居在宋長青體內的魂魄散了。」
「真正與你青梅竹馬的宋長青回來了。」杜恆霜一字一句。
我隔著窗子看,隻看到一雙執卷的手,微風吹過,書頁翻飛,又被那指節分明的手指輕柔地撫平。
察覺到我這裡的動靜,宋長青抬眸,長發散下,面色上是虛弱的白。
那雙眸子如月下的清泉,清澈透亮。
「焚芝。 」他看到我來,淺淺一笑,像小時候那樣喚我。
「對不起。」
我看著熟悉的模樣,鼻頭一酸。
「你睡吧。」
34.
我退出裡屋,杜恆霜眼中透著些許緊張。
我唇畔染上些許冷峻的弧度,手微微抬起,也撫上她的肚子。
「那你想如何呢。」
「給你的孩子做父親?」我在她耳旁輕聲。
聲音不大,但孟無期神色一變。
35.
「你要如何,放了他?」
「夫人。」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微微俯身,柔順的頭發垂在臉側,語氣竟然有些哀怨。
「不放,甚至可能要多殺一個。」
「那我隨時待命。」他聞言,鑽進被窩,安心閉眼。
真正的宋長青根本回不來了。
我殺的,因為他認出了玉佩,知道了我是前朝餘孽。
我雖氣急,但還是不忍心下狠手。
可他還是在水中斷了氣,第二日不知怎麼又活了,我以為是我失手,後來杜恆霜說了才知道,是其他魂魄附身。
我還陷入了奇怪的劇情,必須要做出愛慕宋長青的行為。
宋長青和杜恆霜真演得一出好戲。
不如讓他們狗咬狗。
我們假意相信宋長青。
宋長青做的第一件事,讓劉刺史成為新的相國。
但劉刺史早已經與我們串通。
劉美人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成了劉貴妃。
宋長青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廢除杜恆霜的皇後身份,讓她在冷宮待產。
杜恆霜又助了宋長青一次,就又失望一次。
36.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杜恆霜在冷宮生了一個皺巴巴的男孩。
孟無期帶走了心灰意冷的杜恆霜,去了邊關的小城。
我月氏的後裔名正言順的成了太子,由劉貴妃撫養。
如果不是這天下難容女子,我恨不得自己即位。
宋長青的比以前更小心,吃食方面謹慎異常,並且重新在暗中培養自己的親信。
但毒藥,就塗在他每日批閱的奏折上。
他中風了,無力處理國事,劉相國與殷山骨代為監國,隻等那孩子成為新國君,讓這個天下改名換姓。
37.
殷山骨成了攝政王,每日事務繁忙。
他常常對著梳妝的我發呆。
「夫人,現在的生活,是你所願的嗎?」他修長的手指搭在我的胭脂盒上,蘸取一些,貼上我的唇。
我已經許久沒認真打量過他的面容,他的面上帶著難以察覺的倦色。
「夫人,你許久沒騎過那匹馬了。」
「也許就未與我嬉鬧。」
「院子裡的秋千也隻搭了一半。」
我猛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等忙完了事務,謀個闲職,與我遊山玩水。
「夫人,你有注意過我昨日穿了什麼衣衫,帶了什麼錦囊。」
「我知夫人對我好,但夫人從未真的相信我的心意。」
「我心中滿是夫人。」
「塵埃落定,夫人可否回眸看看我。」細碎的陽光落在他眉間,填滿了濃重的情思。
我捧住他的臉,「好,我還沒見過海,我們去看海。」
我們二人相擁。
過了許久,殷山骨用鼻尖蹭蹭我的臉。
「外面偷聽的人走了。」
我順勢捏了捏他的鼻子,「劉相國和劉貴妃也這麼有疑心病。」
「隻可惜太心軟了。」
「遊山玩水有什麼意思,我們要這天下。」
殷山骨一臉寵溺的看著我。
「夫人野心勃勃,我甚愛。」
「什麼時候除掉劉相國,名頭我都準備好了。」
我撫了撫鬢角。
「等杜恆霜休整兩年,再動手。」
「為杜恆霜的父親平冤屈,再找個由頭把杜恆霜接回來。」
「杜恆霜畢竟是孩子生母,肯定比劉貴妃上心。」
「夫人,那海邊還去嗎?」
「去邊關吧,看看孟無期的兵士操練的怎麼樣了。」
我當真慶幸與殷山骨成親。
我們二人不論是對彼此的愛意還是潛藏於心的惡意,都無需隱瞞,堂而皇之的展現。
也會堅定選擇彼此,並肩同行。
【殷山骨番外】
宋長青問我要什麼賞賜。
我鬼使神差的說出了宋焚芝的名字。
她至今都不知道我們的姻緣,是我求來的。
我本是街頭流浪的乞兒,一個一看就是女扮男裝的女孩給了我一個饅頭。
但下一瞬,饅頭就被搶走,一個極漂亮的女孩,力氣大得出奇,一腳踹翻搶我饅頭的惡人,還給了我一把匕首。
她的眼神泠冽,神情不屑。
「以後誰欺負你,就打回去,一個饅頭都守不住。」
隨即她突然又變了一副臉色,溫柔可人,原來是走來一個衣著顯貴的男子。
可她眼裡的不屑還是沒完全收回去。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要打回去, 並且要偽裝。
再後來,我就用這把匕首救了曾經給我饅頭的女子杜恆霜。
我救了她, 她的父親恨感激我,讓我進了軍營。
我假意心悅杜恆霜,那個衣著顯貴的男子宋長青就會更加在乎杜恆霜, 也會愈發忽視宋焚芝。
我覺得隻有這樣,我才有機會。
我不顧一切拼命,因為我想讓自己昂首挺胸地站到宋焚芝面前。
後來,宋焚芝的父親死了, 她已經孤立無援, 我不能再等。
那是我第一次拿自己的命去賭, 又救了杜恆霜一次,用這次的傷求了賜婚。
宋長青以為我在給他和杜恆霜掃清障礙,沉默一瞬,一口答應。
宋焚芝, 是我的了。
新婚那晚,我卻遲遲不敢見她, 她就親自來扛走我。
她說會愛我,與我相濡以沫, 我小心翼翼, 滿心歡喜。
但我慢慢發現,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我尋到了他父親的玉佩,託人輾轉送到她的手中。
她想要什麼, 我都會送到她手上。
隻因為,她會請私兵救我, 會義無反顧與我一同墜下山崖,我就發誓,她就是我的命。
她的好她的壞,我全部接受, 我也會義無反顧與她同行。
【宋長青番外】
我偷偷拿了宋焚芝的玉佩戲耍她。
卻導致了她母親的死亡,她母親身份特殊,擔心牽連宋焚芝,投湖自盡。
我想著告訴她,對不起,我不會說出去。
但她想要殺了我, 她沒下狠手,她力氣那麼大, 我故意憋氣, 她立刻松了手。
我知道她心軟了,可我突然喘不過氣了, 我看到一個透明的靈魂擠佔我的身體。
但我不知道怎麼還有意識。
那個人很聰明,比我厲害多了,宋焚芝也一直討好他,但是他一直不搭理宋焚芝。
我開了兩瓶女兒紅,塞了一瓶給男二,這是我爹去世前埋下的好酒。
「作(」我偶爾可以掌控原來的身體, 但時間不長。
那個人總是被我的情緒幹擾,心神不穩,漸漸被權勢迷惑。
他和他的妻子知道我有殘存的意識,聯手要剝離我。
我是真的要走了, 走之前,我看了以前愛看的書,最後喊了一聲焚芝。
「對不起。」
她知道是我嗎?
她可能猜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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