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麥克風已經摘了，他們聽不見。」邵時逾低聲道。

「程今夏，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什、什麼？」

他看著我，眼眸深深。

「當初，你有真正地喜歡過我嗎？」

9.

我是在高二下學期轉到邵時逾所在的高中的。

當時異地求學，這所高中又是以升學率高著稱，下課後大家基本都在伏案學習，也不會有人聊天寒暄，每個人都把自己封閉起來。

於我而言，其實是有些孤單的。

邵時逾坐在我後面，班上是沒有同桌的，我的前排常年請病假，我無聊的時候就喜歡回頭找他說話。

起初，他不怎麼搭理我，問起功課也公事公辦。

但我這人呢，最擅長軟磨硬泡，死纏爛打。

沒人陪我玩，隻有邵時逾是最佳的對象。

可能後來看我一個人獨來獨往太落寞，邵時逾也會主動搭話，有好看的電影會推薦我去看，早上見我起不來會幫我買早餐。

在班上近乎於肅穆的氛圍中，我倆的這個教室後排的角落，隻存在於我們兩人的世界。

當然，在外人看來，他依舊是沉默內斂的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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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隻有我見過他低頭時忍俊不禁的溫柔。

年少時的喜歡其實是很純粹的。

隻要一看到他，心就會控制不住地雀躍，每天枯燥的上課仿佛都有了盼頭。

其實兩個人待在一起什麼都不做就會很安心。

我是喜歡邵時逾的。

至少，在高中的時候。

後來分開的理由，我也沒有對邵時逾說實話。

可能因為父母離異，我對感情的最終歸宿都保留著悲觀的態度。

往往學生時期的戀愛是沒有結果的。

很多時候，當關系更進一步就會想要更多，而一旦達不到自己的預期就會陷入無法接受的落差。

至此，這條路便是斷崖峭壁，所以提前折返，以免讓自己跌落，粉身碎骨。

還不如將這種單純近乎於虔誠的喜歡，偷偷藏起來。

見我沒說話，邵時逾沉默țū⁸了片刻，起身往房間走去：「沒事，我也隻是隨口問問。」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這才嘆口氣：

「喜歡。」

10.

有了兩天的相處，大家變得更加熟悉，而我也摸到了節目組的意圖。

節目組是想讓向燦和妮娜湊成一對，蔣天和阮涵一對，算下來剩下的就隻有我和邵時逾了。

是誰說的沒有劇本！

是誰說的可以自由戀愛！

這天是阮涵的生日，大家忙著布置客廳，我和邵時逾在廚房準備晚餐和蛋糕。

「今夏，需要我們幫忙嗎？」妮娜和向燦扒著門框問。

「不用，你們去休息吧。邵時逾——把我的打蛋器拿來……」

妮娜羨慕地說：「感覺你倆好像這間屋子的男女主人，我們隻是來做客的客人。」

我手一頓，滿臉通紅：「沒、沒有啊！阮阮才像女主人吧！」

偷偷抬頭看了邵時逾一眼，他像沒聽到一樣。

等妮娜走後，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問：「節目組當時邀請你的時候，你是不是被迫來的啊？」

「你又不缺女朋友……」

上次還說前女友太多，記不得我是哪位。

邵時逾看了我一眼，又繼續垂眸弄著奶油裱花：「騙你的。」

我：「？？？」

我還沒來記得問他，哪句是騙我的，向燦他們已經在客廳調試好了 KTV。

「快來——晚上一起唱歌——」

……

晚上酒足飯飽，大家坐在沙發上唱歌看機器打分，有人提議分數最低的要喝酒。

我抗議：「你們四個人，其中兩個是愛豆出身，一個是主持人出身，唱的肯定都是高分。」

「我和邵時逾怎麼比得上你們？」

「唱歌不要追求技巧，也要追求情感共鳴。」

「對啊對啊，你們的感情呢？表達出來嘛。」

話筒被他們塞我倆手裡。

歌是阮涵他們選的。

我隻聽過一兩句。

邵時逾已經率先唱了起來，我連忙跟上。

這首歌，邵時逾和我對唱，不可避免要和他眼神交流。

是一首校園風格的歌曲。

歌詞越唱到後面，我越覺得鼻頭酸澀。

「其實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心裡的朱砂，隻不過，有些人假裝忘了吧……」

邵時逾微微側頭看我。

我喉頭發緊。

周遭一切在此刻像默片一樣變成無聲電影。

電影屏幕上隻有邵時逾看向我的雙眸。

我唱不下去了。

11.

五天的節目即將進入尾聲。

我拉開窗簾，見邵時逾的房間窗戶已經打開了，他已經起床了。

今天大家就更隨意了，下午才開始拍攝，麥克風都不用戴上。

「今夏，」妮娜偷偷走到我旁邊，「告訴你一個秘密。」

「其實我和向燦很早就認識了。」

「我們在韓國的時候，當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生同學。」

我傻眼：「那你倆來這個節目……」

「當然是為了賺錢啦。」她笑嘻嘻地說，「他當時說，有人找他幫忙，還差一個女生，找了很多人都嫌錢少不來，我看在向燦的面子上就來了。」

果然。

隻有我們老板才以為，這個節目是沒Ťū́₆有劇本的。

「看來隻有我們老板是傻子的世界達成了。」

妮娜笑了笑：「娛樂經紀公司的老板才不傻呢，都是裝的。」

「不過這個節目的 PD 也太有耐心了。」我感嘆。

「是啊。」妮娜笑眯眯，「我都很羨慕。」

收工後，邵時逾來給我打了個招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說太多。

我朝他點點頭：「下次有空見。」

他回了一個「好」。

但我沒想到，所謂的下次見竟然會這麼快。

第二天，我們的戀綜又爆了。

12.

我和邵時逾直接話題登頂。

#今時往日今夏時逾＃。

我倆的照片並排放在一起，像個結婚登記照。

彈幕刷屏。

「這是真情侶吧！我嗑到真的了！」

「誰懂啊家人們！高智商學霸 x 美豔小明星！」

「所以還是真情侶嗑起來帶勁兒！」

「好純愛！邵時逾是純愛戰神吧！」

我顫顫巍巍地找到經紀人：「這個……這個算炒 CP 嗎？對公司影響大嗎？」

老板沉吟片刻：「很正常。」

我：「？」

「今夏啊，你那段時間一直在拍綜藝，所以有件事可能不知道。」

「我們公司拿到了一個集團的融資，也可以說他們是我們的大股東。」

「這個集團你應該聽說過，是邵時逾父親的產業，他們也投資了你演的那部網劇。」

我：「……」

不過是去參加了一個戀綜，回過頭，天都變了。

「過幾天可能還會有一個綜藝錄制，需要你和邵時逾一起。」

從辦公室出來，我走在最後，忍不住問：「老板，參加節目之前，你就知道邵時逾和我們公司的事了嗎？」

老板捧著茶杯樂呵呵一笑：「還要更早一點。」

13.

今天參加的錄制是這個綜藝節目最後的物料。

籤了合同就要把整套戲演完。

主持人 cue 完流程，到了放花絮的階段。

攝像機全部就位，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大屏幕的視頻緩緩播放。

從我們一起在別墅裡的第一天，從大家打招呼開始。

我們一起做家務，一起生活，一起散步，一起看星星。

一起大笑，一起唱歌。

我從剛剛的緊張也變得放松，安安靜靜地和視頻一起回憶這五天的故事。

畫面逐漸變暗，出現了邵時逾的聲音。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阮涵生日那天晚上，我們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當時邵時逾輸了，向燦問他高中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輕笑：「有，有些時候會翹晚自習偷跑出去。」

向燦：「跑出去幹嘛？」

邵時逾：「散步。」

向燦：「你倆費這麼大勁就為了散步？」

邵時逾笑起來。

阮涵好奇問：「她好看嗎？」

邵時逾想了想：「側臉很好看，鼻梁很高，很白，眼睫毛很長。」

我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妮娜笑嘻嘻追問：「那正臉呢？正臉好不好看？」

邵時逾輕笑起來：「當時不敢看。」

……

周遭突然燈光暗下來，觀眾席上爆發出尖叫聲，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妮娜一把扳過我的頭：「今夏——」

原本坐在我旁邊的邵時逾不知什麼時候離了場，再出現時，他手上拿了一束花。

「今夏，不好意思瞞了你這麼久。」

「你還記得我高中跟你說的那句話嗎？世上沒有所謂的偶然，有的隻是所謂的必然。」

我猛地回頭，觀眾席上，老板笑眯眯地朝我招手。

在他身邊，還坐著熟悉面孔的節目 PD。

饒我是傻子，都能猜到這一切和邵時逾脫不了幹系。

他看向我，似乎有很多想說，但隻化作了一個笑容。

畢竟我們是在聚光燈下，這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暗號。

「那麼，你願意再陪我單獨地散一次步嗎？」

恍恍惚惚，又好像看見了七年前的夜晚，昏黃的路燈下，拉長的影子，靜謐中突兀的蟋蟀聲響。

當時我鼓起勇氣，對邵時逾說了：「要不我們分開吧。」

外人隻以為這是我毫不在意的表現，是玩樂的態度，但隻有我知道，這是我孤注一擲的勇氣。

顧城的——「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

為了避免結束，我避免了一切開始。

所以，一別七年，我再也沒有談過任何戀愛。

沒有人能代替我記憶中的少年。

年少的時候不要遇到太驚豔的人。

至此以後遇到的每個人都比不上他都分毫。

我笑起來，聲音卻在顫抖：「你就不怕是重蹈覆轍？」

我們明明有這麼大的差距。

明明有這麼多年沒有再見。

「不怕。」

邵時逾看著我，罕見地笑了起來：「不是重蹈覆轍。」

他一字一頓，說的極慢。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站在聚光燈下，一字一句，重重地敲打在我心上。

「重逢是，第二次的心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