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就設計出了「驚鹿」。
吃完飯,肖樾把床單被褥抱到陽臺曬,連帶著主臥裡的「驚鹿」,他用湿紙巾小心翼翼擦了擦盤子上的浮塵。
驚鹿又叫添水,存儲了一定流水量後會使得竹筒兩端平衡轉移,竹筒一端落下敲擊石頭發出聲音,用來驚擾進入庭院的鳥雀。
我覺得流水聲和竹筒敲擊聲很助眠,就設計了一個帶叢林巖石溪水的盤子,裡面真的放了一直會移動跳躍的小鹿,把它擺在床頭,隔一段時間會輕輕敲擊一下。
根據圓盤的不同季節顯示,可以選擇風吹樹林的沙沙聲、流水潺潺聲、和小鹿走在巖石上的噠噠聲。
肖樾說這玩意做出來不像是玩具,更像是工具。花重金造出這麼一個後,就沒了下文。
因為我和肖樾鬧掰了。
半個月後,我們開啟了第四十九次「區外探索行動」,這次行動的目標是便利店。
我們不會選擇危險系數更高的夜晚行動,也不會在短時間之內不怕死地去更遠的地方,當前目標隻有填滿第二倉庫,給度過寒冬再上一道保險。
我們先去了一趟母嬰店和服裝店,把上次沒來得及帶走的物資裝進行李箱,然後出發去便利店。
便利店的東西不多,在櫃臺我發現幾包商用的關東煮調味料,烤腸機雖然有些汙漬,但是洗幹淨應該還可以用。
我跟肖樾說這次我隻負責拿烤腸機調味料和服裝店的羽絨服。
肖樾沒有話語權,默默抗起沉重的飲料和牛奶。
幾次行動後,二倉庫也被填滿,十二月初八,下了第一場雪。
身上的薄羽絨已經抵抗不了隆冬的冷意,為了省電不開電暖片,上次服裝店拿的厚羽絨派上了用場。
我做夢都沒想到有拿羽絨服當被子蓋的一天,男款最大碼數的羽絨服裹在身上完全不想把手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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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氣溫低到了零下七八度,我裡面穿著珊瑚絨睡衣,將烤腸機預熱,放入火山石烤腸,全是肉不帶一點澱粉。
烤腸慢慢轉動,烤到一定程度後腸衣會炸開,炸開的烤腸更香。
取出沙發底下的防風室外酒精爐,架上格紋烤盤,電煮鍋則放入關東煮調味料和清水,肖樾蹲在廚房穿串。
牛裡脊、五花肉解凍後切片放入烤盤,生菜洗淨放在一旁備用,沒錯,肖樾嘗試著種了好幾種菜之後,我們實現了生菜和小蔥自由。
隨著烤盤的溫度不斷升高,五花肉滋滋冒油,等著周邊肉微焦的時候撒上燒烤料、小茴香,生菜卷著蔥白五花肉塞進嘴裡。
生菜的翠爽、五花肉的焦香、蔥白清甜微辣、還有燒烤料豐富的口感,簡直不要太滿足。
肖樾將串串放進關東煮鍋裡慢慢燙,順手給我倒了杯冰鎮酸梅湯。
酸梅湯是用酸梅粉衝調的,烤肉、烤腸這些比較油膩,酸梅湯正好解膩。
我和肖樾難得這樣安靜地一邊烤肉一邊看雪景,簡單碰了個杯,感嘆這苟且的生活來之不易。
他咂了一口酸梅湯,呆呆的看著窗外。
我給他夾了塊牛裡脊,沾了燒烤醬放在他碗裡,「得虧你不喝酒抽煙,不然咱們弄那些東西可費勁了。」
他轉頭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耳朵尖泛紅:「蕭瞳,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夾烤腸的手一頓,其實我也想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曾抵著頭一塊計劃玩具工廠的位置;也曾真誠地心疼對方的遭遇,發誓要組建一個完整和諧的家庭;幻想過未來孩子的模樣,說無論叫「肖蕭」還是「蕭肖」聽起來都一樣。
我們約定,等實現我們口中說過無數遍的夢想後,就去鄉下蓋一棟大房子,門前栽樹午後種花,養些小雞小鴨,再養一條脖子上帶項圈的大黃狗守家。
和肖樾一起生活、成為玩具工廠的首席設計師、做一個平凡的人,這是我蕭瞳想要的人生。
可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眼淚奪眶而出,我低著頭問:「肖樾,我拿市玩具設計大賽二等獎的時候,你為什麼沒來?」
「晉升設計師要去省裡培訓,說好了要開車送我,你在哪裡?」
「明知道我們在存錢辦工廠,為什麼拿錢換了好車?」不等他開口我又說,「是你虛榮還是我虛榮?」
「你不喜歡那個喝醉了酒就耍酒瘋的張總,本可以不去談那筆單子,為什麼還要低聲下氣去陪酒?」
我咬著牙,雙眼通紅:「他會把你喝死的!肖樾,你酒精過敏!」
肖樾哽咽著說:「我可以解釋,蕭瞳,我可以解釋……」
「最重要的一點,」我忍住眼淚,「肖樾,你還有想過回老家開工廠嗎?」
肖樾緊緊抿著唇沒有吭聲。
我笑了一聲:「我再也不想從晚上九點一直等到凌晨,等我那個喝斷片了就不接電話的男朋友平安回來,再也不想兩個人相對著卻說不出一句話,開口就是爭吵,再也不想……」
他哭得悲痛,顫抖雙手捧著我的臉頰去尋找我的唇。
我閉眼撇過臉。
「所以,我們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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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兩個倉庫的物資,我們一直苟到了第二年秋天,
對一個死宅來說,最幸福的事莫過於躺著不動,吃吃喝喝看看電視機玩玩遊戲,所以不出門的日子並不難捱。
我跟著硬盤裡的教材學吹豎笛,肖樾則學會了吹口琴,兩個人能在無聊的時候勉強合奏一曲。
末世的日子裡,什麼都不寬裕,唯獨時間最寬裕,我差不多讀完了兩百本書,學會了三個額外技能,甩棍、編織和做面食。
捧著黃桃罐頭,遠遠眺望西側,那邊有個加油站,地圖離線包顯示,距離我們小區大約 2.5km。
夕陽西下,肖樾收起陽臺上的太陽能電板。
就算咱們省著開發電機,不常使用耗電量大的家用電器,柴油這種消耗性物資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少。
「肖樾,咱們炸了那個加油站的可能性有多少?」我眯著眼睛說。
肖樾對此表示無語,「可能性為零。」
「我們需要物資。」我咬了一下塑料勺,拿起平板打開離線地圖,示意肖樾跟我一塊看。
如果我們擴大搜索範圍,將活動地改為方圓 5 公裡,雖然危險系數倍增,但是我們能到最近的一個大型小區。
運氣好的話,不光能補充些吃的,能源問題也能得到解決。
「加油站附帶的有小賣部,我記得之前在那裡辦過卡,紙巾糧油這些贈品應該會有儲備。」
肖樾皺了皺眉,「我們這次出去,說不定會遇到其他幸存者。」
「幸存者?」我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大約是我和肖樾兩人孤孤單單生活了一年多,也沒見過其他人類的原因。
「我們需要多帶一些武器。」肖樾說,「面對活生生的人類,你沒那麼容易能下得了手。」
這讓我想起黑暗森林法則,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
面對食物和資源,所有人都想活下去,這就取決於誰會開第一槍。
我和肖樾都沒有命去賭。
於是在猶豫了半個多月,又做了 planA-planH,十來個計劃之後,我們全副武裝,進發加油站。
車庫裡的車落了一層灰,幸運的是還能發動起來,開車動靜是大一點,但是 2.5KM 單靠我們兩條腿多少有點不切實際。
而且緊急時刻,車也是最好的武器。
油量還剩下百分之八十,肖樾開車,十分鍾後我們到達了加油站。
一下車,看得出來這個加油站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打鬥,地面上一片狼藉,仔細分別還有已經幹枯脫水的人體軀幹。
肖樾把車停在加油站後面,我拎著袋子去小賣部,肖樾負責研究加油機的自吸泵,看能不能通過破壞外部結構帶幾桶油回去。
正當我往袋子裡裝盒裝紙巾時,忽然聽到肖樾大喊:「小心!」
我飛快轉身握住刀柄,隻見一隻行動極快的喪屍衝著我的面門直撲而來。
來不及多想,丟掉袋子雙手握刀奮力向前劈去,刀刃觸及喪屍的皮膚卻沒那麼容易劃破,隻留下淺淺一道痕。
我扭頭快跑,肖樾衝過來,將手裡的加油槍擲向喪屍,喪屍沒有躲開身形微微遲緩了一下。
肖樾拉著我的手不要命地往停車的地方逃,我咬牙喊:「格老子的,喪屍也會進化嗎?」
距離車門僅有五六米的距離,喪屍渾身腐臭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近,肖樾忽然松開我的手推了我一把。
我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撇頭就看見肖樾回身衝了上去,砍刀冰冷的鋒刃對上喪屍的尖爪。
「肖樾!」我撲到車上拉開車門一鍵啟動車輛,掛上倒擋向右打死方向盤,準備撞死他丫的。
肖樾跟它纏鬥得難分難舍,興許是汽車的行駛聲又吸引了附近的喪屍,我遠遠地看見有幾個黑影冒了出來,而且速度極快。
我手心冒汗,掛上前進擋,不斷喊著:「快跳開,快跳開啊!」
就在此時,「嘭」地一聲,像是一朵煙花綻放,喪屍的腦袋炸開了半邊,黃褐色物體飛濺,落到肖樾肩上和手背上。
我來不及反應,煙花又在周圍悄然綻放,一朵朵開花,喪屍一個個倒下,每一擊都是爆頭,精準得令人發指。
「六個。」男子的聲音帶著得意,他端著狙擊槍從加油機後面走過來,「擊殺六個高階喪屍夠不夠請您喝杯下午茶。」
「傑克,你該慶幸這個加油站荒廢多時,開槍沒有讓咱們都葬身火海。」他身後一個穿著工裝,短發俏麗的女子提著槍懶洋洋說。
肖樾盯著他們,慢慢朝我走過來。
我瞥到他手臂上有一道抓痕,連忙下車掏出一瓶泉水,擰開瓶蓋就往他傷口上倒,
女子察覺到我們的動作,聲音有些異樣:「被喪屍抓到了麼?」
流水衝洗還不夠,我在車上找到一瓶碘酒和紗布,哆嗦著擰開,也顧不得那兩個是善是惡。
「蕭瞳。」肖樾抓住我的手腕,衝我輕輕搖搖頭,然後轉向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