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的未婚夫是才冠京都的狀元郎。

嫁他那天,我滿心歡喜上了花轎。

直到被人揭下蓋頭,行了一半洞房之禮。

我才發現被騙了。

娶我的不是狀元郎。

而是我從小到大的死對頭——孟小侯爺。

1

十六歲時,娘親帶我參加長公主的生辰宴。

女眷們個個花容月貌,男的也都是活的。

誰知皇帝突然駕到,於一堆鶯鶯燕燕中,一眼看到了我。

「那是誰家的女兒?」

長公主笑道:「那是謝將軍家的獨女,尚未婚配呢!」

皇帝捋著胡子,笑得莫名其妙。

離開皇宮時,娘親臉色煞白,握著我的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沒過幾日,宮裡就傳出了皇帝要擴充六宮的消息,朝臣各家適齡未婚女子都要入宮選秀。

這時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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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上年過四十,後宮佳麗無數,據說一夜曾召幸數位嫔妃。

爹娘在家裡急得火急火燎,屋裡的燈徹夜不熄,最終想出來的對策是,趕緊把我嫁了。

爹向來慫,但這次卻挺直了腰杆,掐著老腰怒道:

「宮裡隻說未婚女子要參加選秀,靈兒隻要成了親,就不用參加選秀了。」

「老子掌管二十萬兵馬,他能拿我怎麼樣!」

於是把給我選婿的消息悄悄放出去,過了幾日,終於有兩家上門提親了。

娘悄悄問我:「靈兒,我瞧著孟小侯爺和鍾少爺都不錯,你更喜歡哪個?」

「當然是鍾鍾鍾、鍾少爺!」

我不假思索,用排除法立刻鎖定了人選。

孟瀾和鍾紹軒年紀差不多,都比我大幾歲,一個十八歲開始掌管侯府,一個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風頭正盛。

在外人看來,他們都是年少有成的好兒郎,無論哪個堪稱良配。

隻有我知道,兩人的人品性情天差地別。

而且,我和孟瀾有仇。

2

我家住在朱雀大街上,往西是孟府,再往西是鍾府。

三座府邸是連著的。

當年孟老侯爺辦六十大壽,我爹去他家做客。

娘親感染風寒便沒有去,在家裡長籲短嘆;「你爹一聞見酒味就管不住自己,可別又喝成個醉鬼回來。」

孝順的我便衝到了西院。

牆上有個洞,是我和孟瀾聯系的通道。

隻要喊幾聲,他就出現了。

「孟三,我爹在你家坐大席,你能不能去跟我爹說一聲,別讓他喝酒。」

孟瀾一臉難色:「你父親是長輩,又是客人,我去阻止他不太好吧?」

我心道也是,讓他把牆洞砸開,我從牆洞鑽過去,親自勸酒。

接著就認識了鍾紹軒。

他跟孟瀾差不多高,氣質卻截然不同,白色的衣袂間漂浮著一股淡淡的墨香,笑容溫潤。

我沉迷於認識新交的朋友,忘了勸我爹少喝酒。

所以我爹還是醉醺醺地被人扶回家了。

但事情的糟糕之處遠不止於此。

因為府上發現,我不見了。

得了風寒的我娘從病榻上掙扎著爬起來,揪著我那爛醉如泥的爹的耳朵,質問他的寶貝大閨女去哪裡了。

我們三小隻從孟家後門偷偷溜出去,在外面玩耍了一下午。

孟老侯爺的壽宴被迫中斷,三府的侍衛家僕全體出動,整條朱雀大街都驚動了。

直到傍晚時分,在城隍廟被他們找到的時候,我正在哇哇大哭。

起因是一隻狗。

那隻小狗明明是我先發現的,但孟瀾非要搶走。

隻有鍾紹軒非常君子,在一旁表態:「我不搶。」

三家長輩氣喘籲籲地趕到,把我們各自訓斥一通。

我們這三家裡,屬孟老侯爺的官職最高,威望最盛。

所以哪怕孟老侯爺逼著孟瀾把狗讓給我,娘也不讓我要。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頓毒打。

西院的牆被重新翻修,砌得高高的,我和孟瀾賴以聯系的牆洞也被堵上了。

友誼徹底破裂。

在西院牆底下徘徊時,我常常聽到狗叫聲,可惜我不能看、不能抱,不能摸。

孟瀾故意喊我的名字,再把幾團廢紙隔著院牆扔過來。

挑釁我,跟我示威。

我不甘示弱,通通都給他扔回去。

胡鬧了幾天後,我娘讓我搬到東院,不準再踏入西院一步。

她教育我女子要嫻靜守禮,不能跟男孩子胡鬧,免得影響了自己的名聲。

我委屈得很,偷偷囑咐小翠:

「翠翠,你每天去西院牆邊看看,地上要是有紙團,你就使勁扔回去。」

這叫輸狗不輸陣。

往後幾年裡,我一直記得這段仇。

所以當娘親問我想嫁給誰,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鍾紹軒。 

鍾紹軒不會像孟瀾一樣把我氣哭,不會搶我的狗,不會給我起外號。

他性格溫潤,知書達理,小時候偷偷溜出去玩,他也對我照顧有加。

嫁給他定然是極好的。

我喜滋滋地想著,對未來的日子充滿期待。

3

待嫁的日子裡,娘親突然問我:「靈兒,我瞧著孟小侯爺也不錯,真的不考慮嗎?」

我指天立誓:「不考慮,絕對不考慮,我就算是死,也絕不嫁給孟瀾!」

爹娘悄悄對視一眼,交換了神色。

也不知道怎麼個意思。

十六歲的我,穿上嫁衣,英年早婚。

兩家挨得近,理當很快就到了,可花轎走了很久都沒有停。

喜婆在外面笑呵呵:

「新娘子好福氣,新郎官為了娶你,把整條朱雀大街都鋪上了紅妝。」

「新郎官要帶著您在京城轉一圈,讓全京城的人都感受到喜氣!」

我心頭雀躍,沒想到鍾紹軒對我們的親事這麼上心。

雖說與他住在一條街上,可娘親管得嚴,長大後除了參加過一次長公主的生辰宴,就沒有跟外男接觸過。

不知道他如今長成什麼樣子了。

拜堂後,我緊張地坐在喜床上,終於等到揭開蓋頭的那一刻,含羞帶怯地抬起眸子。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畫,豐神俊朗,鑲嵌著紅寶石的腰帶襯出挺拔的腰身。

太好了,不僅沒有長殘,而且十分英俊。

我急忙低下頭,小心髒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飲過交杯酒後,侍女福了一禮,放下帳幔,關上房門,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屋裡隻剩下我們兩個。

空氣安靜,彼此之間的呼吸清晰可聞,紅燭偶爾爆出幾朵燈花。

第一次成親,我們都有些緊張。

我自知美貌,且不說旁人,喜婆第一次見了沒梳妝的我,也忍不住贊嘆:

「我給無數新娘子梳過頭,個個都是漂亮的,但從未有人比得上姑娘這般天生麗質。」

何況我今日鳳冠霞帔,妝容精美,燭影搖曳間更顯得明豔動人。

鍾紹軒看呆了似的,目光一直凝在我身上。

他往我身邊靠了靠,咽了口唾沫,握著我的手有微微冷汗。

「娘子。」

「嗯。」

「娘子該喚我什麼?」

話中隱有笑意,打破一室尷尬。

我悄悄睨了他一眼,低聲喚:「夫君。」

他笑得更加開懷,情不自禁地把我摟在懷裡,親了親額頭。

我滿臉羞紅,欲拒還迎之間,他已經摘下我的鳳冠,剝下我的外裳。

我兩隻白嫩嫩的臂膀露在外面,不經意地攀上他的脖子,他一點一點地啄著我的唇。

氣氛美好又浪漫。

出嫁之前,娘親給我看過一些那個春什麼圖。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我心裡更加緊張。

不由出聲提醒:「鍾少爺,待會你,你輕點。」

「都成親了,還喊什麼鍾少爺。」他吻著我的脖頸,情動得厲害,「娘子應該喚我……等等,你喊我什麼?」

「夫君。」我又甜膩膩地喚了一聲。

「不是,剛才喊的什麼?」

「鍾少爺啊……」我不明所以。

他仿佛一下子酒醒了一樣,登時立直身子,臉色煞白。

「你把我當成鍾紹軒了?」他指著自己,難以置信地問道。

我也嚇了一跳,渾身一個激靈:「你不是鍾紹軒?!」

他長吸一口氣,盡量平復著澎湃的心情,艱難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鎮國公府小侯爺——孟瀾。」

「小揪揪,你不知道自己嫁的是誰嗎?」

4

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孟瀾,我頭上綁了兩隻朝天髻,他就取笑我,給我取外號「小揪揪」。

但是今晚好像鬧了更大的笑話。

我嚇得一下就把他推開了。

拽過被子擋住胸前春光,驚慌失措,又羞又怒、

「我要嫁的人是鍾紹軒,怎麼變成你了!」

「不是,你要嫁給鍾紹軒?」

孟瀾也雲裡霧裡:「我親自去你家下的聘禮,三媒六聘,互換庚帖,經得嶽父嶽母同意,查得良辰吉日,八抬大轎迎你過門。」

「結果你……不知道嫁的人是我?」

我茫然搖頭。

「孟小侯爺,一定是搞錯了。」

我裹著被子翻身下床,撿起地上的外衫,手忙腳亂地穿上。

「今晚就不打擾你成親了,我得回家找我娘,你看看能不能換個人當新娘子。」

我不敢再看他,披頭散發地開門衝出去,跟逃命似的。

方才與他親熱時,我掉了一隻繡鞋,跑起來極不利索。

孟瀾追出來,在後面喊:「謝靈,你上哪去?給我回來!」

小翠也在後面追。

我從來不知自己竟能跑得這樣快,門外侍衛攔著不讓出去,我靈機一動,想起孟府的東院與我家西院相連。

西院牆旁邊有棵桃花樹,長得比院牆高一點,我踩在小翠的肩膀上,無比艱難地爬上樹。

但我失望地發現,這桃花樹在底下看著離院牆近,其實還有段距離,根本跳不過去。

我也下不去了。

孟瀾不知道去哪了,沒接著追過來。

我顫巍巍地掛在高處,問:「翠啊,怎麼辦?」

沒用的小翠表示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索性以手作喇叭狀,朝那邊大聲喊爹娘。

家裡的僕人聽到動靜,很快就把爹娘請來了,老兩口仰著頭,一臉迷惑看著樹上的我:

「靈兒,大喜之日,這是鬧得哪一出?」

我覺得委屈極了,一下子憋出兩行淚,質問他們為什麼把我嫁給了孟瀾。

明明說好的是鍾紹軒。

爹幾次開口,欲言又止,被我娘一個眼神給刀回去了。

孟瀾這時才匆匆趕來,手裡提著一隻繡鞋。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孟瀾,這樁婚事不算,我現在就讓爹娘跟你說清楚。」

然後拼命給爹娘使眼色。

我爹在那邊沉穩開口:「是賢婿來了嗎?」

隔著一道院牆,孟瀾行禮作揖:「是,小婿拜見嶽父、嶽母。」

「靈兒對婚事有些誤會,以為要嫁到鍾府,還請嶽父嶽母明示,解靈兒和小婿心頭之惑。」

娘親臉上閃過不自然,接著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

「靈兒,你這婚事準備得太匆忙,娘忘了跟你說了,你的郎君呀,換成孟小侯爺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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