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檀香繚繞,貴妃的一張蓮面卻分外醜陋。


我和老三想盡辦法給沉魚降溫。


黃酒擦身。


抱著取暖。


可她還是額頭滾燙。


呼吸越來越弱。


我心裡著急,也顧不得什麼,派宮女去乾清宮找莊容止。


沉魚是為了她而遭罪。


她是皇帝新寵。


她還有竹馬太醫秦淮玉。


今晚宮裡人不會為難她的。


後半夜,秦淮玉帶著藥箱上門。


診脈開藥,忙忙碌碌。


天蒙蒙亮時,一線金光穿透陰霾,沉魚終於退了燒。


她睜眼時,莊容止剛侍寢回來。


一個面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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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滿臉春意。


兩人眼神相對。


13


沉魚很疲憊。


她一雙眼又清又亮,帶著晨間不可回避的鋒芒,打破室內的沉默:


「你昨天早上,去了哪裡?」


我和老三亦放下手中湯藥,一起看莊容止。


六隻眼。


昨日還溫情。


今日便隨雪而冷。


莊容止耳尖泛紅。


她看了看三張充滿探究的臉。


有些憤然:


「不用這樣看我,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


「你們以為,我故意遲到勾引皇帝,害得沉魚替我受罰,而我自己徹夜快活是嗎?」


薛沉魚冷笑一聲:


「難道不是嗎?


「我跪在冰天雪地裡受罰,月嬋和南溪想著如何為你開脫,每個人都在不顧自己安危為你著想,而你呢?


「你正在費盡心思討皇帝歡心,滿腦子隻想成為寵妃。


「一點不顧三個工具人的死活。


「對嗎,慧貴人?」


莊容止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我確實想完成系統任務,成為寵妃。


「完不成任務,系統會懲罰我!


「昨天早上,系統提示——皇帝會經過梅林,所以我才借口換衣服,以求和他偶遇。


「但我從未想過利用你們,更沒想要害你薛沉魚!」


薛沉魚搖頭,眼神裡滿是質疑。


莊容止仿佛炸了毛。


她眼圈泛紅冷笑道:


「你受罰可不是為了我。


「而是你在系統改造下越來越像貴妃的這張臉。


「沒有我遲到,貴妃也會找借口罰你,別把屎盆子扣我身上。


「說來說去,你就是嫉妒我得寵,害怕我搶了你的地位吧!」


薛沉魚氣得渾身發抖,閉眼流下兩行淚。


「誰能比我們四個還親啊……一個男人又算什麼,你糊塗!」


再睜眼時,檀木門大開大合。


「我心悅皇上。


「他很重要。」


莊容止的身影消失在紅牆白雪中,唯有顫抖的聲音久蕩不去。


我心裡酸澀。


她自詡聰慧,卻實在糊塗。


沉魚一向擅長自保。


唯有這次為她開口,是自願給貴妃遞把柄,主動以身飼虎。


沉魚有爭強好勝心,可更是重情重義之人。


容止自詡聰慧,卻看不明白。


她搬走了。


太監們說,皇上讓她住乾清宮。


「慧嫔娘娘盛寵呢!」


「又是一個梅妃,不知哪天就消失了……」


我欲多問,所有人都閉口不言。


梅妃是誰?


她為什麼消失了……


14


那日後,貴妃時常作妖。


她讓沉魚徹夜抄經書,讓我跪在佛像前祈福,讓老三給她倒夜壺。


宮人最善逢高踩低,曾將夜壺故意踢倒:


「舒答應,您倒是擦幹淨啊。」


老三哭得厲害,宮人按著她清掃幹淨。


皇後軟弱不敢言。


唯有莊容止冷著臉喝止:


「貴妃娘娘好大的威風。


「皇上說,您不似舊時溫柔,讓他感到陌生可怕。」


言語似刀。


貴妃一下子變成害怕失寵的深閨怨婦。


她氣得要打容止耳光。


「放肆!」


皇帝適時出現,一把抓住貴妃的手,將她狠狠甩開。


他將容止攬進懷裡,溫柔安撫:


「貴妃言行無狀,禁閉一月。


「朕的容兒心善。


「朕要獎她什麼好呢?」


皇帝的一雙鳳眼柔情似水,看向貴妃時卻冰冷無情。


這種明目張膽的偏愛,最能讓未經世事的女兒心動。


今日送綾羅綢緞;


明日學張敞畫眉;


後日又是滿池的荷花燈。


春日裡攜手出宮,做一對恩愛的俗世夫妻。


人人都說皇帝深情。


容止越陷越深,舉手投足之間已有了宮廷貴婦的嬌媚雍容。


那個風風火火的班長莊容止呢?


在封建的教化中,她似是慢慢凋零了。


她捧著皇帝送的螺子黛。


開始教育我們:


「人有尊卑貴賤,後宮中位分為先。


「你們要謹言慎行,別天天惹怒貴妃。


「本宮總有護不過來的時候。」


她已是慧貴嫔娘娘。


我感到心驚:


「沉魚,我總覺得這寵愛有些不對。


「太快了。


「我們去勸勸容止吧。」


薛沉魚剛剛抄經書歸來。


她眉目間染夜霜,口氣亦冷:


「莊容止有系統,我擔心她做什麼?


「我也有自己的系統任務忙。


「我遲早要先封妃!」


她不太信我能聽到皇帝心聲:


「如果真有。


「你怎麼還沒成為寵妃呢?」


語氣和容止一樣高傲。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沉魚和容止都有大志向,而我和老三隻想要一隅靜好的小天地。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15


我心知,最大的矛盾在於皇帝。


為了四人和好如初,我必須要多出現在他面前。


多聽心聲。


弄懂他深藏的秘密。


可一想到他噬人的眼神,我就不寒而慄,一點走不了寵妃路線。


我隻能跟在寵妃身邊。


充當一個不起眼的背景板。


在皇上來臨時低頭下跪、提取心聲。


這是最安全最穩妥的路。


論起寵妃,慧貴嫔莊容止是最出風頭的。


我得粘在她身邊。


翌日,我來乾清宮觐見。


太監極為冷漠地傳話:


「慧嫔娘娘有令,不見蘇常在。」


我心裡難受。


透過太監身後的門縫,恍惚傳來男女歡好的調笑聲。


太監嘿嘿一笑。


門內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春風把門又吹開了一點,恍惚傳來女子的叫聲:


「嬋兒。


「嬋兒快走……」


那聲音生了牙齒,啃咬著我本就惶然的心。


右眼跳個不停,總覺得發生了什麼。


正想多看一眼。


太監鐵塔般的身影籠罩下來,遮住陽光,寒氣森森。


我隻能離開。


16


皇帝說,慧貴嫔懷孕了。


她胎象不穩,不宜多走動。


孕期不會再來給皇後請安。


我又去乾清宮多次,太監不讓我靠近,隻遠遠指去:


「喏,娘娘在窗邊呢。」


碧瓦紅牆下,莊容止一張臉如梨花盛開。


她掛著溫柔得體的笑。


一動不動。


我放心離開。


御道上碰到皇帝轎輦。


他烏沉沉的眼眸打量我:


「你是哪宮妃嫔?」


我跪得迅速,聲音戰慄:


「常在蘇氏。」


他的心聲傳來:


【恭順謙卑。


【又是一個廢物。


【於朕無用。】


滿滿的嫌惡厭棄。


春風卷來花香,慢慢吹幹我鬢間的汗,浸涼我跳得越來越快的心。


皇帝有病!


他果然是有病的!


妃子——是他的藥!


17


我跑回宮,想要告訴沉魚和老三。


殿中無人。


宮女說老三去了沉魚的容華殿。


我匆匆趕去,卻隻見皇帝抱著沉魚耳鬢廝磨,太監們將殿門闔上,掩住室內旖旎。


「蘇答應,莫驚擾好事。」


我徒勞張嘴:


「沉魚……」


大太監曖昧一笑:


「麗嫔娘娘得寵,天一亮,乾清宮的女主人又該換了。


「皇上的精氣神也越來越好了。」


乾清宮的妃子要換。


那莊容止呢?


她為何不能見客?


她又要被挪去哪裡?


紅顏未老恩先斷,不外如是。


沉魚的宮女悄悄用口型示意我:


「快走吧,娘娘讓您也多上進些。


「恩寵得自己掙。」


我一時恍惚。


這樣的話,容止也說過。


沉魚也變了……


大學時,她們明明都是出色又清醒的ṱũ̂₇人,怎會一時拋卻二十年的教養,沉淪至此呢?


面目全非。


18


我心事重重地回宮。


暮色沉沉,老三披頭散發,坐在鏡前梳妝。


她一回頭。


臉上青紫一片,血痂重重,似是被妃子護甲打破了臉。


「南溪,這是誰幹的?」


我氣血上湧。


老三慘然一笑,眼中有血淚流出:


「貴妃恨沉魚。


「她見我從沉魚宮中走出來,便讓我去抄經文。


「我在蒲團上跪了一上午,讓宮女去找沉魚。她卻說我不是最愛看甄嬛傳嗎,讓我自己想辦法,女兒當自強。


「貴妃聽見沉魚白日承寵,氣急打我。


「她派人通傳沉魚,可沉魚說,今天系統有承寵任務,她萬萬不能分心。


「沉魚不來,貴妃便讓宮裡所有宮女掌摑我。


「嬋兒,在這宮裡,人善被人欺。


「隻能靠自己。」


容止和沉魚都變了。


因為生性要強,又有系統傍身,便生出無窮的野心和欲望。


非要在錯誤的賽道上也爭一爭。


將得寵歸結於自身努力,從而輕視一切失寵的人。


皇帝的寵愛,成為她們衡量世事的唯一標準。


得寵,是上進、努力,是人上人。


我和南溪,是躺平、無能,是人下人。


活該被踩在腳下。


老三舔掉嘴角殘血,目光幽幽:


「誰都不知,我也有系統的。」


她的系統叫作——【白月光劇情加持】。


我卻一陣膽寒。


系統如作弊利器,可是一旦開啟,在這宮裡卻沒有事事順利,反而眾叛親離、滑向深淵,將一個個現代人帶上封建的枷鎖,死死困住,再也沒有來時痕跡。


我不願。


老三也不願。


在莫大的恥辱面前,她仍然沒有開啟白月光系統:


「嬋兒,我不要飛黃騰達,我要盡力保留我在現代培養的一切價值觀、一切品德。


「不為一個男人丟掉骨氣,不為一絲寵愛而衝昏頭腦,不為一時意氣而背叛朋友。


「這是我之為我的意義。」


19


太醫秦淮玉深夜趕來,為老三敷藥包扎。


他是溫潤如玉的君子,躊躇再三問道:


「慧貴嫔娘娘安好?」


他是容止這具身體的青梅竹馬,本就是追隨她而入宮,暗地一路幫扶,從未變心。


我想起皇帝古怪的心聲、乾清宮瘆人的囈語、沉魚容止異常沉迷的表現。


這一切,仿佛都跟皇帝的隱疾有關。


他需要四顆丸藥。


已尋到兩顆。


沉魚和容止,會是那兩顆藥嗎?


「秦太醫,皇帝有隱疾嗎?」


秦淮玉神色一怔,他緩緩搖頭。


我提醒道:


「慧嫔有危險。


「你聽說過Ṱű̂ⁱ乾清宮裡消失的梅妃嗎?


「她就是懷孕後失蹤的。


「麗嫔得寵,慧嫔有孕,卻馬上要被挪出去了,你焉知她不會步了梅妃的後塵?」


秦淮玉臉色一白,攥緊了手中的藥箱。


沉默良久。


蠟燭都要燒幹了,火苗微弱似垂死掙扎。


他才輕聲道:


「我不知道皇上有什麼隱疾。


「我隻知道,他格外喜歡活潑聰慧的女子,這些女子無一不是古靈精怪、異於常人。


「或是出口成章,吟誦時人不曾聽過的詩句;


「或是工於廚藝,做出格外松軟香甜的糕點;


「或是極為大膽,光天化日下就敢對皇上表露心意……


「她們像是……天外飛仙……


「皇上格外寵愛她們。


「皇上曾經說過夢話,她們是醫他的藥。


「每次乾清宮的妃子一消失,皇上的脈象就會好很多。」


秦淮玉痛苦地抱住了頭:


「梅妃……


「她被做成了人彘……


「皇上說,她熱情奔放,是像烈酒一樣最好的丸藥……


「容止有危險……」


20


我和老三大為震撼。


那些女子,聽起來都是穿越女。


皇帝有不為人知的隱疾。


需要用穿越女做丸藥。


方法是——做成人彘,血做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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