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頻頻響起嘆氣聲。
“哎,不是我。”
“我是0233號!我不要2了行不行!”
“可惡!明年一定會是我的!!”
“33號是誰啊?不會是哪個高管中了吧?領導有錢運氣還好,不給我們普通員工活路了唄。”
“是誰啊,是不是沒來?沒來趕緊重新抽!”
好半天都沒有人站起來領獎。
主持人沒辦法,隻能再說一次:“請大家再次確認自己手中的號碼,看看這位幸運兒是誰?”
蘇然剛才根本沒有注意,聽見主持人確認中獎號碼,才把號碼從口袋裡拿出來,轉身看向嶽靜雯,“嶽姐,這是抽到哪個獎了,號碼是多少?”
嶽靜雯低頭確認了一下蘇然手裡的號碼,直接就將她拿著號碼的手舉起來:“這裡!這裡!33號!”
年會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主持人是公司員工,看見是蘇然後,道:“今年獲得最終大獎的是蘇然,蘇經理!大家一起恭喜她!”
蘇然還沒搞清楚情況,馬上有人湊過來問:“蘇經理,我記得你說過最不愛旅遊,這個獎能不能打個折轉賣給我呀。”
公司不少人都知道,這特等獎寫價值八萬八是為了念著好聽,其實獎品裡的這套豪華套房六天四晚的房費價值是八萬八。
再加上國際頭等艙機票等,總價值肯定超過十萬。
“蘇經理,我不用打折,你原價賣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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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還搶生意呢?”
“蘇總,蘇總,要不你帶著我去行不行?我給你提包拿行李吃剩飯!”
“想得美!蘇總隻會留你加班!”
蘇然瞬間被一群人包圍,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但中獎了,還是最不想要的特等獎。
說實話,這個獎對她來說,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留下來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如直接原價賣掉。
蘇然拿著手裡的號碼牌,正想舉起來詢問誰願意原價買時,就看見傅銘也湊了過來。
她以為他隻是來看熱鬧,卻沒想到男人開口:“能不能轉賣給我?”
分手之後,這個男人的無恥程度總是能輕而易舉超出她的想象。
“不賣!”蘇然很少這麼衝動行事,她把號碼牌攥到手裡,不假思索道,“我要和朋友一起去。”
-
等到年會散場,蘇然看著手裡這價值八萬八的頭等獎兌換券,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怎麼就衝動了呢?
八萬八現金不香嗎?為什麼要拿這麼個沒用的東西啊!
她在年會上拒絕了這麼多人,在公司出手是不可能了。
蘇然周末捉摸了兩天,終於還是對於佳妮下手了。
於佳妮是北城土著,她擁有著蘇然向往的一切,美好的童年,尊重孩子且恩愛的父母。
在蘇然眼裡,於佳妮就是一個幸福的小公主。
按理來說,小公主都是孝順的,肯定願意花個六七萬送父母海島雙人遊,對吧?
蘇然心裡盤算著,趕在周日晚上給於佳妮打了電話,把自己中獎的事情告訴她,還不忘加一句,“你是不知道,當時多少同事圍著我要原價收,我都沒賣,現在低價賣給你。”
於佳妮:“呵呵,我信你個鬼,不買。”
蘇然:“哎呦,我說的絕對是真的,要不是後來傅銘那隻狗來了,我腦子一熱說不賣,這好事能輪得到你?”
於佳妮:“我就知道,這地方就冬天這幾個月是旺季,其他時間都是雨季,我父母上個月剛回來,不可能再去了。”
蘇然:“行行好,幫姐妹回回本吧。”
於佳妮:“那你等等我,等我找到男朋友我買。”
蘇然:“拜拜。”
於佳妮是個堅定不移的單身族,她也不是故意單身,隻是這幾年社會新聞看多了,身為北城土著,有戶口,有車有房又是獨生子女,不敢草率。
生怕遇見個有心機的,賠上自己就算了,萬一把父母一輩子的積蓄都賠進去,那就慘了。
蘇然剛剛掛斷於佳妮的電話,家政公司的電話打了過來。
對方客客氣氣道:“蘇女士,唐安嶼生病了,他明天可能不能工作,需要我為您安排其他家政工嗎?”
蘇然隨手拿出一旁的行程表,看了看上面的出差計劃,道:“不用了,讓他周三來一次就行,下周我一周都在外地出差,他過年要回家吧?要不年後再來。”
今年的新年是一月底,今天是一月十六日,等蘇然出差回來,就要過年了。
大部分家庭過年都是熱熱鬧鬧,像蘇然這種從不過年的人也不多。
對方道:“蘇女士,唐安嶼過年並不休息,等您出差回來,如果需要他上門為您做大掃除,可以隨時聯系我們。”
蘇然覺得傳話最麻煩,幹脆問:“你們能不能讓他加我微信,我和他直接聯系比較方便,錢我照付給你們。”
家政公司和家政工的關系屬於按單抽成。
蘇然以前僱佣的那些家政工,經常會表示讓她私下找自己幹活,可以優惠。
但蘇然不喜歡這樣,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有家政公司協調起來更方便。
唐安嶼發來微信申請時是半夜兩點鍾。
蘇然看見已經是早晨了。
唐安嶼的微信頭像是一片品藍色的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星星,看不出是天光乍破,還是日沉西山。
朋友圈是三天可見,裡面什麼也沒有。
蘇然昨天本來想著如果唐安嶼加她,她順便關心一下他的病情。
他這病,八成是那天在樓下站了半個小時凍出來的。
早上才加上,蘇然滿腦子都是今天的工作,也沒空關心別人,隻是在微信裡發了一句:【你好,我是蘇然,未來兩周我要出差,你這周來打掃一趟,把窗簾洗了;1月31日如果你有空的話,上午10點過來幫我貼一下對聯。】
蘇然交代完工作就把手機放進包裡出門了。
她收到唐安嶼的消息是下午三點鍾,隻有簡簡單單兩個字:【好的。】
蘇然是麗端品牌的區域經理,負責的不僅僅是北城,還有周邊幾個大城市。
往年一般都是二月上早春產品,今年二月一日正好是春節,春節期間各個崗位都會調休,蘇然必須親自去倉庫以及線下店看一看,確保春節期間正常銷售和供貨。
蘇然在外地跑了一周多。
30日晚上9點半,蘇然下了高鐵,拖著行李箱坐車回家。
這條路,蘇然以前每天都會開車經過,往日哪怕是半夜十一點,也是車來車往。
可在這除夕夜的前一天,整條街上隻有這一輛車在路上行駛,路兩旁沒有擺攤的小販,沒有來往的行人。
蘇然坐在車裡,車外大廈上閃爍著“新年快樂”幾個大字,紅光透過窗戶鋪進車裡,為沉悶的空間蒙上一層喜慶的色彩。
縱使已經知道每年新年北城都會變成一座空城,看見時還是有些不習慣。
總覺得自己到了另一個平行時空。
-
第二天是除夕。
蘇然早上9點多起床,帶著惺忪的睡眼到洗手間去刷牙洗臉。
鏡子裡印出她炸毛的形象。
蘇然脾氣倔,頭發也隨她的性子,都特別難馴服。
她每天早上用各種辦法讓它們暫時老實,睡了一晚上後,第二天早上又會回到驕傲放縱的模樣。
既然是休假,蘇然本來任由它們這樣……
“叩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
蘇然對著鏡子刷牙的手頓住,思考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約了唐安嶼10點來貼對聯。
時間過去太久,她都忘記了!
蘇然把嘴巴裡的牙膏沫吐掉,接水試圖去壓炸毛的頭發,結果頭頂的水太多,腦袋跟被削了一樣,平著一塊,比剛才更醜了。
蘇然折騰了好半天,幹脆放棄掙扎,拿梳子隨便梳了兩下頭發,穿著拖鞋去開門。
她到門口才發現,從剛才響了三聲後,門口再也沒有任何響動。
蘇然通過門口的監控往外看了一下,唐安嶼穿了一件藍色羽絨服靠牆站著,手裡拿著手機,完全沒有再按門鈴的打算。
蘇然站在原地梳了兩分鍾頭發,唐安嶼就在門口站了兩分鍾。
似乎她隻要不開門,他就能在門口站到天黑。
蘇然先扛不住,回去把睡衣換成舒適的衛衣長褲,才再一次把門打開,對站在門口的唐安嶼說:“新年快樂。”
唐安嶼抬頭看了眼蘇然,恭恭敬敬鞠躬道:“蘇女士,打擾了。”
鞠躬之後,唐安嶼並沒有順勢把頭抬起來,而是就這麼保持著微微低頭的姿勢進入客廳。
蘇然指了指門口放著的對聯和福字:“東西在那裡,自己貼吧,對聯和大的福貼門口,小的那些福字靜電貼就貼櫃子上。”
唐安嶼“嗯”了一聲。
蘇然早飯一般都是湊合吃,她到廚房打開冰箱拿牛奶時看見旁邊的黃油,順便問了句:“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
唐安嶼說話時,抱著對聯和大福字快步往門口走,頭都不回。
蘇然是典型的工作狂,生活被工作支配的時候充滿活力,現在時間空下來了,反而覺得有點難熬。
尤其是這種全家團聚的節日。
蘇然喝了半杯牛奶,又站在窗前發了一會呆,聽見唐安嶼進屋的動靜,用餘光看見少年手裡拿著一沓小福字進了客廳。
她想看看他貼得怎麼樣,就端著杯子去了客廳。
蘇然剛到客廳想坐下來,唐安嶼隻是在客廳茶幾旁停頓了一下,轉身去了書房。
見他進書房,蘇然去洗手間拿了塊新的潔面巾,稍稍沾了點水,然後跟到書房。
唐安嶼注意到蘇然跟了過來,本來想走,見她靠著門框站著,堵了大半個門,遲疑片刻還是放棄掙扎,低頭開始擺弄手裡的福字靜電貼,像是想從靜電貼背面揭下來點什麼。
“這個隻需要沾點水就能貼。”蘇然把手裡沾水的潔面巾遞上去,“沒貼過不問我就算了,還躲著我。”
剛才她去哪,唐安嶼就轉場,蘇然已經猜出原因了。
唐安嶼抬頭,看見蘇然遞過來的潔面巾,眼神裡明顯有些慌張,伸手接過潔面巾後便低下頭,目光越過手裡的福字,直接看向腳尖,“對不起,我下次來一定會提前做好功課的。”
蘇然根本不清楚他在慌張什麼, “不用這麼認真,我告訴你不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唐安嶼稍稍抬頭,“我負責家政,這些事情我本來就應該知道。”
“你應該把我家打掃幹淨,並沒有應該知道怎麼貼這個福字。”
蘇然剛才還注意到,唐安嶼穿來的藍色系拼接短款羽絨服,是一個奢侈品牌的秋冬新款,價格不菲。
穿著這麼昂貴的衣服,卻因為200塊一天的打工這麼緊張。
真的過分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