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以為她和我軌跡的交疊隻有一次。

但是從那天開始，她見到我的時候會跟我打招呼。

會在放學路過的時候偶爾停下來一兩分鍾，和做作業的我講講一天中有趣的事情。

我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

卻莫名覺得有點開心。

7

她常常會在早上碰到我的時候問我有沒有吃早飯。

我點點頭，她就顯得有些喪氣。

幾次都是這樣。

於是下一次我抿抿嘴嘗試著搖頭，她就很開心。

笑嘻嘻地把一份早餐交到我的手裡。

她說她吃了一份實在吃不下第二份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不要浪費。

於是每天早上吃撐的就變成我了。

8

她有時會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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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依然是在放學後笑著與我打聲招呼。

打完招呼就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和我一起寫作業。

她從來不拿壞情緒對人，都是自己默默消化好。

她很好。

但我不想她不高興。

我愛聽她平日給我講的那些。

9

她會偷偷違反學校的規矩帶零食。

也會偷偷帶著我去到掩人耳目的地方解決零Ţū́₀食。

隻是被發現了。

班主任在辦公室裡問我怎麼突然被帶壞了。

他十分痛心疾首。

我抬頭問他這為什麼算壞？

我說我不覺得。

規規矩矩的生活平淡無味，如今被意外地劃開一道口子。

我並不覺得壞。

10

第一次知道陸恆是在一次春遊的時候。

春遊是全校一起去的，成群結隊的，我下意識地想找她。

我問了他們班的學生，他說她和陸恆走了的。

於是給我指了方向。

山路崎嶇，我最終還是找到了她。

她就一個人，渾身亂糟糟，像隻小野貓。

可看到我卻還是笑著的，她問我怎麼來了。

她的腳扭了，手上有擦傷。

我從來沒有討厭過誰。

但是看到她這樣，我突然就對那個叫陸恆的不抱好感。

我很生氣。

他不該讓她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

我在她面前蹲下想背她回去，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爬上我的背。

她很輕。

卻還是在耳邊和我說謝謝和辛苦。

她的聲音綿軟，跟我講了她一路上見到的風景。

細密的氣流微微刮蹭著耳朵，我沒聽清她究竟講了些什麼。

隻感覺心跳得厲害，雙手握拳不知放在哪裡。

「林書，你耳朵怎麼紅了啊。」

脊背僵硬了一瞬。

我知道我的耳朵更紅了。

略一轉頭，就看到不遠處有個男生。

是辦公室門口的那個。

也是把綿綿丟在這裡的人。

他叫陸恆。

原來他沒離開。

可一想到綿綿身上的傷，我仍然有些氣憤。

我轉過頭不再看他，背著綿綿一步一步走出這裡。

11

我喜歡江綿綿。

在她放學找我敘說瑣碎，我卻再寫不進作業而是忍不住看她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喜歡她。

12

這一年很快就過去了。

父母跟我說他們幫我聯系好了國外的學校。

他們要我轉學。

一直以來我都不過問他們塞給我的選擇。

但是這次我卻問他們為什麼。

他們愣了愣跟我說是為了我好。

我說我現在挺好的，我不想走。

他們沒有理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辦了退學，買了機票。

13

離開前一天晚上，我把自己很久之前做的杯子找了出來。

明明之前從不信這些。

卻仍然有私心。

於是我寫了一封信，想告訴綿綿我喜歡她。

不是一定要在一起。

我隻是不想她忘記我。

想讓她知道我的喜歡。

14

綿綿不在。

但是她同桌陸恆在。

司機催我快走，時間緊迫。

我本可以把東西給陸恆代為轉交。

但我卻不想這樣做。

很不想。

似乎如果我這麼做，我將失去很多東西。

15

我沒趕上飛機，但我等來了綿綿。

我把東西和信都塞給她。

她眨眨眼睛看著我。

話在喉頭我卻抿抿嘴巴不知道該怎麼說。

於是憋紅了耳尖。

她看了看我身後的司機問我是不是要走了。

我點點頭說我要去國外上學了。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我看到她的指尖摩挲著信紙。

她問我，她是不是見不到我了。

我抿了抿嘴。

她還想再開口，我卻上前一步抱了抱她。

懷抱不敢用力，我紅著臉。

我說我會和她聯系，放了假便來找她。

離開的時候我把信紙重新拿了回來，換了張隻有聯系方式的。

她不知道我的喜歡也沒有關系。

我更害怕的是她的不聯系。

16

她還是一樣，在郵件裡和我分享每天的趣事。

雖然隻有寥寥數語，但是我Ţů₁依然很高興。

17

國外幾乎沒有奶茶店。

於是我自己嘗試著制作。

每次心情煩悶的時候都會做。

因為看到奶茶會不自覺地想起她。

綿綿是個小太陽，能趕走很多煩悶。

18

綿綿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回國找了她。

走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她正坐在門口的石階上靠著梧桐樹畫畫。

我想走近，卻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男生。

是陸恆。

綿綿和我說她考了校第二，但她想留在本地，更好地陪媽媽。

她還說不知道為什麼校第一最後也留在了本地。

校第一是陸恆。

我知道陸恆喜歡綿綿。

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裡。

「林書！」

我聽見綿綿叫了我一聲。

看到她放下手中的畫筆和Ŧũ³畫本奔向我。

她的眼睛亮晶晶，問我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伸手小心地將綿綿翹起的一縷發絲壓平。

跟她說我放假了，所以來履行承諾找她。

19

我給她喝了自己做的奶茶。

她很喜歡。

我就很高興。

20

綿綿帶著我去了許多地方。

我和她肩並肩走在一起，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她的指尖。

臨別的時候我又借著機會抱了抱她。

私心地抱得比上次緊。

我對她說了喜歡。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我慢慢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跟她說，「等我。」

21

綿綿跟我說她希望我成為一個很厲害的醫生。

於是我考了最好的醫科大學。

雖然沒有回國，沒有在她身邊。

但我不想讓她失望。

我常常有空便回去找她。

她沒什麼變化，仍然樂觀又積極。

見到我的時候，眉眼彎彎。

22

學校裡有個和國內的交流項目。

我申請下來了。

回去那天我沒提前告知她。

我來到她們學校。

她和好友從宿舍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看起來很驚訝。

小跑過來問我是不是通過申請了。

我笑著點點頭，她就笑得更燦爛，說要去慶祝。

好友問陸恆那邊的項目她還去嗎。

她拉著我的手，搖頭搖得毫不猶豫。

於是我就更開心。

23

我終於來到了綿綿身邊。

可以聽她在身旁講述瑣碎。

一回頭，就能看到她。

一伸手，就能觸碰她。

心是滿的。

24

後來一次出行，綿綿突然跟我說有些頭疼。

內心深處不自覺湧出巨大的恐懼與心慌。

我馬上帶著她去做了檢查。

等待報告期間，我與她坐在醫院的長凳上。

渾身的冰涼。

她拉著我的手安慰我不會有事的。

她說，明明是我出報告，你怎麼比我還緊張。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好像我曾經經歷過一般。

被審判的恐懼。

慢慢看著心愛的東西一點一點消逝在眼前的無力與痛苦。

心頭被剜去一大塊之後的麻木與茫然。

25

報告出來了。

醫生說綿綿沒什麼事。

懸著的心落下。

我拉著她，事無巨細地又叮囑了許多。

她卻眨著眼睛看著我，伸手戳了戳我的臉頰。

她說：「林書，你好像個小老頭哦。」

26

我還是不放心。

拉著她又做了幾次檢查。

好在報告出來都沒什麼事。

隊裡的前輩知道後總是忍不住調侃我。

27

是啊！

綿綿那麼好！

老天爺怎麼可能舍得讓她受苦。

28

項目結束我又要將去到國外。

離開前一天正好是陸恆生日。

她說送個禮物就出來。

他們之間的事情綿綿與我說過。

因此禮物是我和她一起去挑的。

但我等了很久沒見她出來，怕她出了什麼事情我便也進去了。

我看到陸恆緊緊拉住了綿綿的手，綿綿掙脫不得。

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詢問綿綿有沒有事。

她搖了搖頭。

我將她護在了身後。

「為什麼你每次都能搶先一步。」

「明明她先喜歡的是我。」

陸恆在問我，他的眼睛很紅。

但我沒有回答。

我不是綿綿，所以對陸恆實在寬容不起來。

我沒有看他，也不再看他，牽著綿綿的手往外走。

29

到了車上，我將她因為被拉扯而翹起的袖子翻好。

我嘆了口氣：「綿綿，你喜歡陸恆嗎？」

她搖了搖頭。

於是我伸手捋了捋她鬢邊的碎發。

「那你喜歡我嗎？」

她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問。

耳朵已經發燙，但是我還是想把一直以來想要說的話說完。

「你可以和我談個戀愛嗎？」

她愣住了，眨著眼睛看著我。

相望無言。

彼時有的底氣在她的目光下一點點地流散。

手一下子不知道放在哪裡。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是我卻突然聽到一聲輕笑。

綿綿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男朋友，你的臉好紅哦。」

……

更紅了……

30

我們還是和之前一樣通信息、打視頻。

不過每次開頭的稱呼變了。

綿綿不再叫我「林書」，她叫我「男朋友」。

我每次放假都會回去找她。

不過每次出行，我們從並肩變成了牽手。

我們去了許多地方。

她也帶我去見了她媽媽和陸恆的媽媽。

我們牽手、擁抱、然後親吻。

我很高興。

以及……

我很愛她。

31

後來我終於從國外回來。

剛回來的那幾天陰雨連綿。

終於有一天放晴了。

正趕上煙花節。

於是我牽著她的手一起去看煙花。

煙花轟然綻放，絢爛奪目。

我看向她。

她正全神貫注看著煙花，滿眼璀璨。

煙花轉瞬即逝，但我想要和她歲歲綿綿。

「綿綿。」

她看向我。

我捏捏她的掌心，俯身親了親她的嘴唇。

「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