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爹爹是皇家佔星師,他夜觀星象時,說了句妖星禍主。


話傳到貴妃耳中,她慫恿皇帝將我爹爹行車裂之刑。


貴妃還命人將我爹爹的屍骨分成四十九塊,擺成鎖魂陣,揚言要讓我爹爹永世不得超生。


貴妃扶搖直上九萬裡,被冊封為皇後,風光無限。


後來,我成為大曜國首位女天文學家。


我一句妖後亂政,皇上便提劍指向皇後的脖頸:「皇後,為了大曜國江山社稷,朕唯有犧牲你了。」


1


觀星臺。


我用千裡望眺望浩瀚星河,通過夜觀星象來替皇家佔卜兇吉。


大曜國皇帝楚璟御身穿龍袍,站在我身側。


他出聲詢問:「虞愛卿,明日朕帶文武百官狩獵出巡,此行是兇是吉?」


夜空中,一枚拖著長長尾巴的星星滑落。


星辰狀似掃帚,是傳聞中的彗星降落。


我稟道:「回陛下,天降彗星,乃大兇之兆。明日您狩獵出巡的圍場坐落於南,彗星墜落的方向亦為南,南在五行中為火,恐有火災發生。」


楚璟御面露憂色:「母後昨夜夢見朕被困於烈火中,讓朕取消這次狩獵。可此次狩獵為春蒐,意義深遠,朕若是貿然取消,恐會引朝臣非議。」


春季是禽獸發情的季節,禽獸繁殖多了便會破壞自然界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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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蒐之期,帝王便會組織諸侯大臣上山圍獵,搜捕未懷孕的禽獸。


用於宴樂、祭祀,以此來達到自然界禽獸數量的平衡。


每年皇家春蒐過後,百姓才能上山狩獵。


楚璟御又道:「既然隻是火災,那朕讓人提前防範便是。」


我頷首:「陛下吉人天相,若防患於未然,此次春蒐,定會安然無恙。」


楚璟御頷首,正欲離去,皇後紀傾菡帶著婢女登上觀星臺。


「陛下,夜色深重,臣妾怕您著涼,特地取了披風來。」皇後貼心地將披風裹在皇帝肩上,好一副帝後情深的景象。


楚璟御冷峻的臉色,溫和了幾分。


他餘光瞟見我衣著單薄,出言道:「虞愛卿,去添件衣衫罷。明日春蒐,你還要伴駕出巡。」


我叫虞星珞,是大曜國首位女天文學家,就職於司天監,任少監一職。


皇帝器重我,重要場合皆會命我伴駕左右。


陛下言下之意是提醒我別著涼了,以免耽誤明日的行程。


我溫聲應下:「謝陛下關心。」


皇後潋下眸中寒光,嘴角含著溫潤的笑意:「虞妹妹天生麗質,縱使穿著官服,亦難掩過人姿色。」


她說完,偏過頭去問楚璟御:「陛下,您有沒有發現,虞妹妹長得很像一位罪臣?」


2


我心中一寒,預感到皇後說的那位罪臣是我死去的爹爹。


我面上不顯山露水。


楚璟御仔細端詳著我,半晌後,搖頭道:「是嗎?朕怎麼沒發現?」


皇後淡淡笑道:「時間久遠,想必陛下忘了。她長得像十年前司天監那位監令大人,於懷風。」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如同被什麼攥緊,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仇恨從心底蔓延,剛剛抵達眼底,立刻被我壓下去。


於懷風,是我爹爹的名字。


曾經,爹爹作為司天監首官,為皇家觀天象、測國運、卜兇吉。


爹爹是百年來最厲害的皇家佔星師,亦是我最敬佩的人。


我十二歲生辰那年,爹爹帶我登上觀星臺。


我摸著觀星臺上的觀星儀器:渾天儀、千裡望、佔星盤、星象圖……


激動地對爹爹說:「爹爹,將來我要當大曜國第一位女天文學家!」


爹爹摸著我的腦袋,頷首道:「乖,爹爹相信珞兒定能得償所願!」


那晚,爹爹教我用千裡望在夜空中找北鬥七星,二十八星宿。


他還告誡我:「珞兒,給皇家佔星,切忌禍從口出,哪怕觀出妖星臨世,亦不能如實而言,否則將會引來大禍。」


怎知,爹爹一句告誡我的話,被躲在觀星臺下的紀凌霄偷聽到。


紀凌霄任司天監主簿一職,是爹爹的下屬。


他和紀傾菡是龍鳳胎兄妹。


他在紀傾菡面前添油加醋,說我爹爹暗諷她是妖星。


紀傾菡大怒,摔碎了茶盞,大罵道:「於懷風居然敢咒罵本宮,本宮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那時紀傾菡還是傾貴妃,剛被查出懷了龍嗣。


紀凌霄觀星象後,卜算出傾貴妃懷的是紫微星。


紫微星降世,乃國之大運,天下之福。


皇帝聞言後,大喜,問紀傾菡想要什麼獎賞。


紀傾菡的爹爹和我爹爹是政敵,在朝堂上結怨已久。


紀傾菡為了替她爹爹肅清政敵,也為了扶持孪生兄長紀凌霄頂替我爹爹的位置,誣告我爹妖言惑眾。


她還派人在坊間傳播「帝星隕落,國之將亡」的言論,說這番言論出自我爹爹之口。


這八個字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可謂是殺人誅心。


皇帝震怒,在未查清事實之前,受紀清菡蠱惑,下令將我爹爹被行車裂之刑。


車裂之刑,又稱五馬分屍。


將頭和四肢分別用鐵鏈綁在五匹烈馬上,烈馬朝五個不同的方向狂奔。


拉扯的過程,頭和四肢斷裂,在空中迸濺出猩紅血跡。


刑場上空傳來爹爹的慘叫嘶吼聲。


我躲在人群中,親眼目睹爹爹死狀慘烈,眼前一片漆黑。


爹爹曾和我說:「人死後,會化作流星墜落於深淵,光芒熄滅,卻能承載著人們美好的寄願。珞兒,以後看見流星,記得許願,它會幫你實現願望。」


爹爹死的一刻,我感覺自己如同墜落漆黑不見底的深淵。


再也看不見光芒,餘生不再有任何美好的寄願,有的隻是滿腔仇恨。


我爹死後,傾貴妃還不解氣,命人將我爹爹的屍身分成四十九塊,找江湖術士擺成鎖魂陣。


「於懷風,你不是大曜國最厲害的佔星師嗎?可有算出自己死後會屍首異處?」


「你跟我爹爹鬥也就罷了,還妄圖汙蔑本宮,那本宮便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3


當年紀傾菡誕下皇子之時,烏雲密布,天降異象。


隕石墜落,砸穿大曜國祭天臺。


已經升職為司天監首官的紀凌霄,大驚道:「此乃皇子早夭之象,皇子乃大富大貴之人,出此異相,是被怨靈詛咒!」


他言下之意是我爹爹詛咒皇子,還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皇子被詛咒,將會改變大曜國國運。」


紀傾菡和皇帝氣得發抖,我們於家落得被滿門抄斬的下場。


抄家那日,兄長於佑安讓我先逃。


我逃到爹爹的衣冠冢處,看見紀傾菡兄妹帶人在掘我爹爹的衣冠冢。


他們還生生活埋了我的兄長。


我去刨兄長的墳墓,等刨出來時,他已經咽氣了,口鼻裡全是黃土。


他手心緊緊捏著一枚糖果。


從小到大,兄長恨不得將最好的都捧到我面前,容不得旁人欺負我半分。


每回我不開心時,他攤開掌心,總能變出一枚糖果來,彎著眉眼看我吃完。


我把他留給我的最後這枚糖果,塞進嘴裡,甜與苦澀交織。


兄長忠厚純善,滿腔熱血,有著遠大的抱負,說長大後要上戰場保家衛國。


可如今,他尚未完成保家衛國的心願,便已橫死。


我恨!


天降暴雨,我十指流血,抱著兄長的屍身痛哭。


那日,我發誓一定要讓紀傾菡兄妹,以及昏君楚璟御血債血償!


紀傾菡母憑子貴,扶搖直上九萬裡,被封為皇後,風頭無二。


她的兒子楚軒燃被封為太子。


紀氏族人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踩著我們於家百餘口人的屍骨直衝雲霄。


「經皇後這麼一提醒,確實有幾分相似。」楚璟御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跟前。


紀傾菡轉移了話題:「對了,陛下,臣妾的兄嫂去世已有三年,兄長尚未娶繼室,臣妾與虞妹妹一見如故,想請陛下給兄長和虞妹妹賜婚。」


我連忙跪下:「陛下,臣一心想效忠朝廷,為陛下分憂解難,不想成婚。」


「那可惜了。」楚璟御示意我平身,沉吟道,「紀凌霄如今身居司天監監令一職,前途無量,若是與虞愛卿結為夫婦,不失為一段佳話……不過既然虞愛卿意不在兒女情長,那朕便不強求。」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


紀傾菡勾唇道:「陛下,臣妾有幾句女兒家的貼心話想要和虞妹妹單獨說,還請陛下先回寢宮歇息,養足精神。」


「嗯。」楚璟御轉身離去,他臨行前又瞟了一眼我單薄的肩頭。


4


觀星臺上隻餘我和紀傾菡。


她收斂起笑容,唇角綻放出一抹冷然:「虞星珞,你原本姓於,是於懷風生前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於珞,本宮猜對了嗎?」


這些年,我隱瞞身世,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份,進入司天監任職。


本以為可以瞞天過海,沒想到竟然被紀傾菡識穿了。


我斷然不能承認:「臣不知皇後在說什麼,家父乃大理寺卿虞昌隆。」


「呵。」紀傾菡輕笑出聲,「本宮既然敢這麼說,自是已經暗中派人查清楚你的身世,你不承認也沒關系。」


她的目光一寸寸染上狠色:「虞星珞,你想為你爹爹報仇,為你於家滿門孤魂報仇?你太自不量力了!本宮如今已貴為皇後,貴為太子生母,本宮是我們大曜國最尊貴的女人!你憑什麼和本宮鬥?」


「就憑你會佔卜天象?別忘了,我兄長官大你一級,本宮想捏死你,猶如捏死一隻螞蟻。」


「不過,本宮在後宮待久了,從未遇到過對手,真是高處不勝寒啊。你若是想與天比高,本宮便耐著性子陪你玩一玩。」


「方才陛下關心你衣著單薄,倒是提醒了本宮,像你這種身穿官袍的女子,興許比後宮女子更能激起他的徵服欲。」


「可惜啊,縱使你有心想爬上龍榻,本宮也不會讓你如願。」


「既然你不想當我兄長的繼室,那就當個妾吧!本宮回頭定能說服陛下為你們賜婚。」


紀傾菡的話沒有激怒我,我淡然自若態度反倒是激怒了她。


「知道我兄嫂是怎麼死的嗎?被我兄長玩死的,死在榻上。」紀傾菡意味深長道,「我兄長在榻上有著異於常人的嗜好,等你嫁過去後,有你好受的。」


我面色冷然:「皇後若是說完了,那臣恭送皇後。」


紀傾菡得寸進尺:「你爹爹當年屍身被本宮下令剁成四十九塊分埋在不同位置,還設下鎖魂陣,永世不得超生。」


「你就不想找回他那四十九塊屍身,讓他入土為安嗎?」


我指甲陷入掌心,依然不動聲色:「皇後,您認錯人了。」


紀傾菡往前一步,在我耳畔冷笑道:「這都激怒不了你?那本宮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5


紀傾菡說出的秘密讓我渾身一怔。


我咬緊牙關,直到舌頭嘗到了血腥味,才堪堪忍住沒有露出破綻。


她放完狠話揚長而去,我在黑風中站了許久。


寒風呼嘯,讓我愈發清醒,也讓我血脈偾張,每一個被風穿透的毛孔都在叫囂著要復仇!


從觀星臺下來,我在宮道上穿行。


經過一處轉彎時,險些撞上一道人影。


我連忙止住腳步,向前面那道身穿龍袍的高大身影行禮:「陛下,您怎麼在這?」


「朕怕你著涼,所以在此等著替你添衣。」楚璟御取下他肩頭的披風,走過來欲裹在我肩上。


我下意識往後退,擺手道:「謝陛下關心,臣不冷。」


楚璟御亦向前一步,不容我逃避,將披風裹住我的身體,系上結繩。


披風裡還有他的體溫,縱使我再後知後覺,也明白過來這意味著什麼。


楚璟御低下頭來,順勢在我耳畔說:「星珞,若非因為皇後善妒,朕方才在觀星臺便想為你添衣。」


這個稱呼的轉變讓我無所適從。


「陛下,臣受不起……」我頭皮發麻,欲解下披風還給楚璟御。


他制止我,聲音裡恢復帝王的威壓:「虞愛卿,朕御賜的披風,你敢拒絕?」


「臣不敢。」我將手縮回披風底下,繼續忍耐著,往後退讓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楚璟御打量著我,又問:「方才皇後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闲聊罷了。」我咬緊牙關,不敢透露半字。


楚璟御於我而言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和紀傾菡是一丘之貉。


楚璟御沒再追問,他吩咐我早些回去歇息。


我快走到西側門時,看見觀星臺上站著道熟悉的身影。


紀凌霄。


皇宮裡東南西北設有四個觀星臺,原來紀凌霄今夜在西觀星臺值夜。


他手裡的千裡望盯著我的方向。


我突然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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