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垂下半扇眼睫,從她居高臨下的角度,能清晰看到段易言整張冷白清雋的臉,輪廓更是立體,微微上翹的眼尾處烙印著一顆胭脂淚在燈光下格外好看。
她的視線慢慢往下,沿著他高挺的鼻梁,滑到了含著煙的薄唇之上。
段易言也在反觀她的異狀,忽地笑:“你準備用眼神非禮到我什麼時候?”
這句話像是點醒了阮皙一秒,她皺起臉蛋,伸出細白的手將男人嘴裡含著的煙奪下:“不許抽煙!”
“——”
這突發的一幕,看得旁觀的謝思焉想要原地爆炸!
剛想衝上去卻親眼目睹段易言壓根沒被惹到,不太正經地說;“不許抽煙啊,你有什麼補償我?”
他是故意的。
故意旁若無人的逗著這個還處於半醉狀態的女孩,靜了兩秒,隻見阮皙睫毛慢慢動了下,像是費了好大勁才解讀出男人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腦袋暈的厲害,像是有什麼痛感從太陽穴開始撕裂開。此刻隻想把煙扔掉就去睡覺。於是語氣兇巴巴的再次重復了一句不許抽煙後,她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轉了身原路返回。
“喂喂!你什麼態度啊!”
謝思焉一直被忽略,這種感覺讓她驀地憤怒上前,其實倘若段易言房間裡走出來沒穿衣服的夜店頭牌少爺,對她來說做點心理準備都能接受的。
但是這個陌生的女孩讓謝思焉有了危機感,還伸手去扯阮皙的胳膊:“給我站住!”
阮皙從心底本能的反感有人這樣沒禮貌拉扯自己,漆黑的眼珠朝她看了下,雙唇間輕動,用英文含糊說了什麼話——
後半句又迅速地轉為標準德語,罵了一句很髒很髒的髒話。
但是謝思焉聽不懂德語,目光錯愕地看著阮皙慢吞吞地回到房間,砰!門被關上……單薄的身影也徹底淡出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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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似是靜止了。
半天過後,謝思焉僵硬扭著脖子,朝還處在沙發上的男神看過去:“那女孩剛才用德語說什麼?”
段易言雙眸微微眯著,似乎在訝異阮皙還會罵這種與她清純形象完全不符的髒話,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如常,語調漫不經心地說:“哦,她在誇你漂亮可愛溫柔淑女……”
真的嗎?!
謝思焉本來還想衝到房間去撕逼的,結果被段易言的三言兩語,哄得精致妝容的眉眼隱約還浮現出得意之色。
畢竟圈內的名媛一個個都爭相效仿著淑女風範,就是為了引起段易言這個公子哥的目光,讓他知道自己才是那個最適合娶回家做端莊優雅的段小太太。
處於自我陶醉中的謝思焉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晚吃了沒文化的虧,繼續問他:“房間裡那個她是誰啊,易言!難道就是你口中那個未來妻子人選?”
段易言並沒有耐心去跟女人解釋另一個女人,薄唇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話裡話外的分不清真假:“能睡在我床上,你說呢?”
“……”
謝思焉感覺自家房子塌了!
轟塌的徹徹底底!
而段易言那副完美的外表下,無論做什麼事都能被原諒的,起身開門送傷心欲絕的女人離開套房,修長漂亮的手淡定從容的遞給了她一張幹淨紙巾。
“易言——”謝思焉捧著那張紙巾,無法接受事實。
她明明是來對男神自薦的,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局面啊。
段易言朝她微笑,告別前很貼心的提醒:“回去吧,等下電梯前,記得哭完要把眼淚擦幹淨再走。”
哦,真是一個殘忍又溫柔的男神啊!
這該死的魅力!
——
套房的門一旦關上,就算走廊外傳來女人哭塌酒店的聲音,段易言也能做到無動於衷。
將客廳的燈光被全部熄滅,玻璃窗鏡面外的繁華夜景更甚幾分,無聲地照映著他那張臉,表情是冷漠的。
在黑暗中,他修長的手拿起煙盒與打火機,緩步走到露天陽臺吹冷風,動作嫻熟,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煙槍,往嘴裡輕輕一含,點燃後,要深吸完半截才算過足癮。
段易言是一個很懂得分寸去克制自身欲望的男人。
所以他才比普通男人要冷清,從不輕易流露真實的情緒。
今晚是個例外——
在沒有遇見阮皙之前,他在苑博公館親自見了一位失蹤多年的故人,但是對方手中卻沒有他想要調查到的東西。
這讓段易言胸腔內感到股浮動的煩躁,幾度都沒有深壓下去。原本打算把周禮幾人找出來喝酒,也不知道哪來的闲心做善事反被阮皙黏上,更沒想到她酒量會淺到這種程度。
段易言對灌醉女人這套沒興趣。
但是真醉倒在他面前,也不至於不管。
直到臨近凌晨五點多,榕城的繁華燈光逐漸被天際雲層泛起的一絲絲亮光覆蓋,整晚的喧囂和車流的聲浪也蒸發的無影無蹤,讓這座城市反而顯得更加孤寂起來。
段易言指腹將煙蒂不輕不重的碾滅,一夜未眠也沒感到半分疲倦,轉身從露天全景陽臺,回到整晚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的房間。
深色厚重的窗簾是緊閉著,房間處於半暗的狀態。
段易言並沒有在那張雪白的大床上找到阮皙的身影,而是衛生間的雪白浴缸裡。
她緊闔著眼,及腰的卷發稍顯凌亂散在瘦弱的身軀上,手臂抱著自己,小小的縮成一團,無端給人有種她躲在浴缸裡睡覺會讓自己很有安全感的錯覺。
段易言站在浴缸沿打量了她半天,最後薄唇輕扯,低低嗤笑出一聲。
是想到她昨晚醉意朦朧用德語罵人的髒話。
……看來也不是好欺負的。
——
早上八點多,阮皙才醒來。
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睡回了房間的床上,還被換了身幹淨的睡裙。
誰幫她換的?
這個疑惑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讓阮皙整個人都清醒了,猛地坐起身來。
這時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酒店女經理,她穿著職業套裙,臉上揚著標準微笑,對剛睡醒的阮皙說:“阮小姐你睡醒了?”
阮皙這時又有點暈乎乎的,沒說話。
女經理親自遞給她了一份化妝品袋子,都是價格昂貴的品牌:“這是段公子讓酒店給您準備的,還有這套裙子,也是按照您的尺寸。”
阮皙:“……”
女經理很羨慕段易言能把事情做的這麼周到極致。
連女孩出門見人是要化妝的,都想到了。
她把兩個品牌袋子的東西都安妥的放在床沿,又拉開了擋光窗簾。
外面的陽光直直照進來,讓阮皙忍不住閉了閉眼,心裡那種微妙的感覺更加清晰了,使得她慢吞吞問出聲:“請問……是誰幫我洗的澡?”
昨晚她喝醉前的記憶還是很深刻,後面就是零散的一些模糊片段了。
按理來說第二天醒來後。
她應該滿身散發著酒臭味,而不是幹淨到連指尖都陽光下雪白柔軟一片。
女經理卻沒讀懂她的欲言又止,越發溫柔的問:“阮小姐是想再洗一遍嗎?”
“……”
如果是段易言幫她洗的,是有點想重新洗一次。
——
半個小時後。
房門被推開,阮皙穿著段易言準備的那條黛綠色裙子走出來,她皮膚白,跟這個顏色很般配。
走到客廳處,入眼便看見段易言懶散地坐在沙發上,白得一塵不染的襯衫和黑褲,似乎幾次遇見都是這個打扮,不過也確實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穿白襯衫了。
想到昨晚竟然喝醉到不省人事,讓阮皙心情添了三分復雜,連走路都是慢吞吞。
段易言聽到腳步聲動靜,視線淡淡的掃過來。
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緊接著聲線懶懶低沉響起:“這麼快穿好衣服出來,不檢查下?”
阮皙感覺自己連心口燙熱著,偏偏要故作平靜地在對面坐下,小聲說:“我檢查過了。”
不管是誰給她洗的澡,段易言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碰她。
畢竟女孩的身體到底有沒有遭受過什麼,沒有人比當事人清楚。
段易言薄唇微微勾了勾,難得沒有繼續往下提。
氣氛莫名的沉默下來,阮皙定定看著他,總覺得要說點什麼好。
她想到了那一堆昂貴的化妝品,以及身上這件裙子,也不想佔段易言的便宜,畢竟他都破產了。
所以當下掏出了手機,主動說:“你微信多少,我轉給你。”
“轉什麼?”段易言語調平平的重復問她。
“一半的房費,化妝品和裙子。”阮皙臉蛋兒表情很認真,她不用打量這間套房,從外面的全景就能猜到入住的房費肯定不低。
段易言對視她的眼睛,瞳仁是純粹的黑,帶著真誠感謝。
而感謝的另一層意思,大概就是說:我做女孩善良吧,不佔你這個破產公子哥的便宜。
過了半響,男人修長的手從茶幾拿起手機,扔她膝蓋上:“自己加。”
“……”頭一次見給人微信,給的這麼囂張的。
不過阮皙在感謝他收留自己一晚的前提下,不會在意。
她微垂著頭,打開男人黑色薄薄的手機,從裡找到微信軟件,一邊跟他輕聲說:“除了房費,化妝品和裙子的錢,還有別的嗎?”
“有啊!”
段易言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阮皙心髒猛地一跳。
隨後,在這寬敞又安靜的豪華客廳裡。
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嗓音在說:“伺候你一晚的辛苦費,麻煩結清一下。”
——伺候?
——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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