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褚映玉死在二十歲生辰那天。


  回首她的前半生,被迫替妹妹出嫁,身不由己,所嫁之人雖是位尊貴的皇子,卻沉默寡言,矜冷孤傲,且另有心上人,夫妻之間的關系亦十分冷淡,最後落得個香消玉殒的結果。


  再睜眼時,褚映玉發現自己回到三年前。


  這時候她還沒有被迫替嫁,憶起前世出嫁後曾聽人說她恬不知恥地搶了妹妹的婚事,導致妹妹與七皇子錯過之類的話,她決定這輩子不再替嫁。


  結果,宮裡卻來了賜婚,讓她再次嫁給七皇子。


  七皇子陸玄愔生來患有重言之症,失去問鼎皇位的資格。


  當心心念念的妻子被害死,陸玄愔自此覺得人生了無生趣,開始發瘋,攪風弄雨,興風作浪,人人避之不及。直到他發現自己重生了,重生在妻子還好好地活著的時候……


  很好,繼續瘋下去吧!


  有一天,褚映玉因為“心上人”一事和七皇子吵架,見他一個氣急,突然就口吃起來,不免有幾分心虛,忙不迭地改口。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的心上人原來是我,你別再氣了啊!”


  男人幽幽地盯著她,半晌輕輕地哼一聲,將她拉到懷裡緊緊摟著。


第1章


  褚映玉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飛馳的馬車裡,一匹瘋馬拉著馬車顛簸前行。


  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她就意識到有人要殺她。


  可是,誰會要殺她一個無關緊要的內宅婦人呢?


  馬車以一種奪命般的速度朝前奔馳,不知駛向何方,褚映玉手腳虛軟,求生的本能讓她緊緊地抓著車窗,防止自己的身體被甩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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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抓著車窗的手幾欲脫力。


  車簾晃動不休,透過大開的車門,她看到馬車在崎嶇的山路間急驟穿行,深秋的風灌入馬車裡,如刀子般刮得她的臉蛋生疼。


  她想要自救,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瘋馬發出嘶鳴聲,馬車跟著高高地飛了起來,褚映玉瞳孔緊縮,看到馬車朝著前方的山崖墜落下去。


  身體一陣失重,嘴巴裡滿是鐵鏽味,一股股血溢出來。


  褚映玉不禁苦笑。


  幕後殺她的人可真是看得起她,將她丟在飛馳的馬車裡不算,還提前下毒,隻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嘭的一聲,馬車墜落在山崖下,四分五裂。


  最後的意識裡,是無盡的疼痛襲來,仿佛要將人的神魂都撕裂……


  …………


  再次恢復意識時,褚映玉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往下墜落。


  那種失重感,讓她有些恍惚,似乎她又和馬車一起墜落在山崖之下,下一刻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然而這次不同的是,她的身體哗啦一聲落到水裡,並沒有那種身體被摔得支離破碎的痛不欲生。


  “不好了,褚姑娘落水了!”


  一道驚慌的叫聲響起,引起湖心處聽雨軒裡正在遊玩的各家貴女們的注意。


  不少人湧到欄杆前查看,湖對面的亭子裡的公子們也朝這邊看過來,有的趕緊叫救人,場面變得喧鬧無比。


  褚映玉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往更幽深的水底拖拽而去,窒息的感覺襲來,然而她的身體似乎還停留在墜崖時粉身碎骨的狀態,四肢抽搐著,沉沉往下墜。


  就在褚映玉以為自己即將要體會又一次的死亡時,一雙手摟住她,將她帶離那幽靜恐怖的湖底。


  岸邊擠了很多人,看到褚映玉被救起時,他們打量跳入湖裡救人的侍女,認出這侍女的身份,難掩臉上的驚訝。


  那侍女沉聲道:“快拿件披風來!”


  有丫鬟匆匆忙忙地將一件披風遞過來,那侍女用披風裹住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褚映玉。


  周圍的人很多,七嘴八舌地問發生什麼事,怎麼落水了。


  褚映玉神色恍惚地靠在那侍女懷裡,水珠從她的頭發滴落,她的臉蛋蒼白,幾縷黑發黏在白玉般的臉龐,極為狼狽。


  雖然狼狽,卻難掩那張芙蓉般清麗的臉龐,眉目如畫,仿佛被水浸潤過越發清雅出塵。


  “長姐,你怎麼了?”


  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褚映玉的反應慢了半拍,抬頭看過去,首先看到她的妹妹褚惜玉。


  褚惜玉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褚惜玉身邊還有不少人,最醒目的是一名容貌豔麗、身材高挑的少女,正是此間的主人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在地上、一身湿淋淋的褚映玉。


  見褚映玉神色恍惚,一直不說話,眾人不免有些擔心她是不是落水嚇傻了,不由看向明惠郡主。


  今天是明惠郡主舉辦的賞菊宴,她是這裡的主人,偏偏出了這樣的事,以明惠郡主的性格,隻怕會不高興。


  明惠郡主確實不高興,不過看到先前救起褚映玉的侍女也是渾身湿漉漉的,便道:“算了,你們先去收拾……”


  話還沒說完,就見湖對岸的那群公子過來。


  為首的是一名穿著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的男子,清雋質玉,氣質矜貴,一身凜冽清寒,周圍的貴女看到他,不是羞澀低頭,就是不敢直視。


  褚映玉慢慢地轉頭,看到他時,眼瞳微微一顫,似是承受不住,終於暈厥過去。


  **


  秋日蕭瑟,秋藜院裡的落葉堆積在地上,顯現出幾分清冷孤寂。


  一陣秋風拂來,卷起幾片落葉,堆向牆角處。


  “咳咳咳……”


  壓抑的咳嗽聲從室內響起,寄春端著藥進來,眼裡不免多了幾分憂慮。


  寄春進了內室,先將藥放到桌上,來到床前將月白色的棉細紗帳子打開。


  因為關著窗,室內的光線昏暗,隻能隱約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背對著床外,露出瘦削的肩膀和單薄的脊背。


  寄春輕聲道:“小姐,藥煎好了,您先吃藥。”


  褚映玉壓下喉嚨的痒意,低低地嗯一聲,就著寄春的扶持坐起身。


  她身上穿著月芽色的寢衣,衣帶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掐出極細的腰身。因為剛起身,襟口略開,露出精致的鎖骨,以及一截白晳細膩的肌膚,宛若白玉一般。她的面容憔悴,頭發凌亂地披散在身後,更襯得那張臉蒼白羸弱,惹人憐惜。


  寄春先將一個姜黃色的大迎枕墊放在她腰後,然後將桌上的藥端過來,服伺她喝下。


  黑漆漆的藥汁很苦,苦得褚映玉難得擰起眉頭,直到藥喝完,滿嘴的苦和怪味讓她下意識張嘴想吃個蜜餞去去味兒,抬眼就看到不遠處豎著的松柏梅蘭紋屏風,以及一尊黃銅香爐,一切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她曾經這裡住了好些年,陌生是因為她已經有三年不曾回過這裡。


  褚映玉神色又變得恍惚起來,已經過去好幾天,她終於接受自己重生、回到過去的事。


  這時候她還未嫁給七皇子,是長平侯府裡一個不受寵的姑娘,父親冷淡,母親不喜,明明是長房的嫡長女,處境還不如二房的庶女。


  寄春見她怔怔地坐著不說話,以為她心裡難受,柔聲勸慰道:“小姐,侯爺和夫人還是關心您的,先前還派尋芳姐姐過來看您呢,我見您在睡,就沒叫醒您……”


  尋芳是長平侯夫人院裡的大丫鬟,極為得臉,她能過來,也代表長平侯夫人的意思。


  褚映玉仍是不說話,或者說她並不覺得母親是關心她才讓尋芳過來看她,不過是做個面子罷了。


  畢竟親生女兒都病成這樣,總不能不關心。


  她的母親向來是個做事穩妥的,府裡府外都有好名聲,很少會落人把柄。


  母親從來都不喜歡她,更疼愛妹妹褚惜玉。


  不喜歡她的原因也簡單,據說母親當年懷她時,恰逢外祖母慶陽大長公主去世,母親哀慟過度,肚子提前發動,差點一屍兩命,熬了三天三夜終於將她生下來。


  她出生後,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去別莊休養了一年。


  而這一年間,褚映玉都是交給奶娘和下人照看,後來更是被送回青州老家,她在青州長到七歲後才被接回京城。


  據說母親當時因為外祖母去世,情緒不穩定,看到她就會想到去世的外祖母,以及當時自己害得她難產……


  種種原因下來,母親便不怎麼喜歡她。


  至於父親長平侯,據說與母親青梅竹馬長大,感情深厚,愛逾性命,因為她害得母親差點喪命,一直以來對她也是淡淡的。


  褚映玉雖是長平侯夫妻倆第一個孩子,委實不得夫妻倆喜歡。


  幸好他們雖不喜這長女,卻也礙著情面沒有太過苛刻,將更多的喜愛投諸到兩個小兒女身上。


  褚映玉沒怎麼聽寄春的話,在心裡默默地想著上輩子的事。


  其實早在被他們逼著替妹妹嫁給七皇子時,她就對所謂的父母親人看淡,她努力了近十年,他們仍是不喜歡她,那她也從此當作沒這些家人,各自安好。


  嫁給七皇子後,雖然是替嫁,和七皇子沒什麼感情,至少皇子府裡沒有那麼多糟心事,也不曾在衣食住行虧待她,是她這些年來難得過得舒心的地方。


  可惜……


  褚映玉想到那輛衝向山崖的馬車,想到墜崖時粉身碎骨的劇痛,身體止不住的輕顫,仍是驚懼得厲害。


  她不知道是誰要殺她,在馬車上動手腳,但她確實死了,死得徹徹底底。


  但她又活過來了,回到三年前。


  這時候,她還沒有嫁給七皇子。


  褚映玉又想起昏迷前在明惠郡主的賞菊宴上見到的男人,原來這時候剛好是他正從北疆回來,怪不得會在這裡見到他。


  在她死前,他已經前往北疆,而她被留在京城裡,夫妻倆許久未見。


  褚映玉沒想到重生回來就是落水,當晚就發起高燒,在床上病了五天,直到今天終於好一些。


  這幾天除了大夫過來給她看病外,便沒有誰來看她。


  寄春心裡是為她委屈的,但見小姐憔悴的模樣,又忍不住寬慰她,怕她鬱結於心,身體久久不能恢復。


  寄春正說著,聽到外面響起動靜,隨之響起二小姐褚惜玉的聲音。


  褚惜玉婷婷嫋嫋地走進來。


  “小姐,是二小姐來了。”寄春說道。


  褚映玉抬眸,看向進來的少女,神色淡淡的,因她正在生病,臉色蒼白,這種寡淡的神色倒也沒有讓人意外。


  褚惜玉進來後,先是看了一眼室內的陳設,然後目光落到褚映玉臉上。


  姐妹倆有幾分相似,都是美人胚子,不過褚映玉是清雅出塵的美,褚惜玉是一種嬌豔奪目的美,許是一直備受父母寵愛,眉宇間可見嬌憨和恣意。


  “姐姐,你好些了嗎?”褚惜玉笑著說,“我這幾天不是故意不來看你的,而是陪明惠郡主去別莊……”


  明惠郡主是皇長子安王的嫡長女,亦是當今聖人的第一個孫女,聖人和太後喜愛非常,素來極得寵愛,是個金尊玉貴的皇室嬌女。


  能得到明惠郡主的邀請,是天大的榮幸,京中不少貴女都以收到明惠郡主的邀請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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