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還是熱的,她身上的肌膚都有些變紅,李煦雙手交抱,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臂彎。
她低著頭,說:“騙你的事是我的錯,你要我聽你的也可以,我尚且知道大局如何,我父親那些副將都是滿腔熱血,隨你徵戰,應當也無憾……你對母親說過什麼?她近幾日一直不太好。”
“鍾華甄,我不過大方一點你便就想爬到我頭上?”他扯過她攥緊的巾布,“別岔開話題,回答我。”
第66章
李煦動作突然, 鍾華甄雙手抱胸,身子縮進水裡。
“你做什麼?!”她咬住唇, 知道他不像別人,但沒想到他真的什麼都敢做。
水浮著藥材, 但裡邊是清澈的, 不像最城那次。她肌膚發紅,連眼睫毛都在顫抖, 李煦怕自己丟臉,視線轉開, 道:“你自己不聽話,與我何幹?”
鍾華甄冷靜,她深吸口氣,道:“有些事不必多談,你同母親說過一些話後, 她心情比從前更加不好,我想知道你到底說了什麼?”
她直覺長公主和皇帝出了岔子,可他們兩個關系實在太好,鍾華甄想不明白, 隻能依稀猜測跟威平候有關。
長公主為皇帝嫁威平候, 兩人相愛相守, 後來威平候出事,長公主在京城受盡寵愛, 一切都正常。
鍾華甄想得再多, 也不會想到皇帝蠢到對威平候動手, 她也不敢這樣猜。
李煦沒看她,轉身看掛在檀木架子上的衣衫,背手直接道:“你既然不答應我,我又何必告訴你?你當我是誰,你讓說就說?憑什麼?”
他素來是這個性子,鍾華甄竟莫名有些他們回到從前的感覺,她頓了頓,轉身背對他,說:“你若是不想說也罷,請你先行離開,南夫人待會就要回來。”
對他說話還是直白一些好,拐著彎總會被曲解。長公主不願說,鍾華甄也不想逼她說,與其在這和李煦奇奇怪怪的寒暄,倒不如趕緊把他勸走,免得南夫人回來就以為他們間發生什麼。
李煦劍眉星目,一副好樣貌,跟皇帝有些像,但又勝出皇帝許多,旁人都不會將他們弄混,長公主從前也覺他偏向張家,對他厭惡居多。
他冷笑一聲,“走便走,當真以為誰稀罕你?不過是庸俗之人,我身邊又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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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把手裡的巾布丟回浴桶中,水濺出到鍾華甄背上,她身子抖了一下,手微微掐入自己手臂。
他是看不起女子的,平日裡對世家小姐沒什麼表示,原因隻是因為他身邊極少出現,旁人也不喜歡他的霸道。
鍾華甄身邊的女孩倒多一些,她好詩書,氣質卓然,回應太傅時不卑不亢,加上旁邊有個強勢冷酷的太子,做出對比,顯得她清高孤傲的性子都有分神秘——這是李煦從別人那裡聽來的,還當做笑話說給她聽。
她已經習慣別人對她的評價,有出入沒關系,作為鍾府的假世子,與旁人少接觸是最好的。
鍾華甄呼出口氣,讓自己不用太放心上,去交州那晚會對他產生依賴很正常,若他身上連那種強勢安全感都沒有,日後的神武帝再威風,怕也服不了眾。
李煦來鬧這一回,她也沒心思再泡下去,鍾華甄手微微放下,打算起身時,聽到後面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他還沒走。
她身體微僵,背對著他,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在做什麼?”
鍾華甄還沒得到回答,他便直接跨進來,浴桶的水往上漫,她抬手緊緊捂住嘴巴,叫聲到嗓子眼,心髒就像快要跳出來。
“我憑什麼走,為什麼不是你走?”李煦坐下來後,雙手搭在浴桶邊,神情傲然,“滾開點,這是我的地盤。”
鍾華甄實在是忍不住了,回過頭道:“你出去!”
他胸膛硬實,光滑赤裸,腿上穿著一條褲子,浸湿水後緊緊貼住有力的大腿,一不小心就能碰到,鍾華甄不敢看他。浴桶坐兩個人終究是擠,地上都已經湿了一圈,邊上還在滴答滴答地滴水。
李煦撇開頭,沒打算理她。
鍾華甄同樣不敢面對他,隻能忍氣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你起來,我們待會好好談談。”
他挑眉,腿伸出去撞了撞她的細腰,“我倒不知是誰的意見大一些,不要以為換個身份就能在我這裡無法無天,誰慣的你?在我這不興那一套,給我好好保證。”
鍾華甄額頭都在突突地疼,頓時覺得自己以前能在他身邊待上十年,慣著他的性子,也算得上是半個神人。
她緊閉著嘴不再說話,知道自己吵不過他
李煦以為她是理虧不敢說話,又道:“怎麼不說話,這就委屈上了?那你怎麼就不想想是誰先犯下的錯……”
外面的門突然被推開,傳來呼呼的風聲,南夫人從藥房回來,她先喊了聲世子,問她有沒有看見藥。
鍾華甄心忽地一跳,怕李煦鬧出動靜讓南夫人起疑進浴間,她立即去按住李煦說個不停的嘴。
水波在她身前蕩漾,鍾華甄對外道:“我沒看見,南夫人,你幫我去廚房端點吃的過來,我想邊泡澡邊吃。”
李煦胸膛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微低下頭。
南夫迷惑片刻,不知道她為什麼大晚上吃東西,最後還是應她一聲,她在今天放藥材的案桌上下翻找找了兩圈,又問道:“世子,我沒找到今天配好的藥,藥房裡也沒有,屋子裡也沒見掉地上,你看看浴間地上有嗎?”
鍾華甄半個身體都靠在李煦懷裡,長直的黑發被水沾湿,黏在身上,既有一種瘦弱感,又平添一絲女子的嫵媚。
李煦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很親密,比以前還要親密,兩個人就好像沒有縫隙一般,是他一直想要的距離。
他放在水中的手微微蜷縮,有一種別樣的口幹舌燥。
鍾華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隻覺李煦長年習武,身體果真壯實高大,渾身肌肉都如鐵般,讓人硌得緊,不舒服。
她感受到手指有潮湿的湿意,咬牙沒去抬頭,心思全在南夫人身上。
“屋裡沒有,可能是放廚房那邊,你先去看看,順便幫我端份糕點過來。”
南夫人摸著頭應聲出去,以為自己是老糊塗了,連東西都忘了放哪。
鍾華甄松了口氣,她抬起頭,看到自己一手的血,又是一驚。
李煦看她的眼神讓她戰慄,鍾華甄怕自己剛下的動作把他得罪了,連忙說句請太子殿下原諒。
她心想遭了,剛才沒注意用了力氣。
李煦腿突然抬起,鍾華甄一時不察,跌到他懷裡,她連忙要爬起來。
他一手按住她的背,又抬起手,捂住她的膝蓋,問她疼嗎。
鍾華甄微微張口,忽然明白他在說什麼。
她在東宮時看到他遞出的信後,心都要跳出來,立即跪地向他狡辯,膝蓋都磕出聲響。
鍾華甄手輕撐他胸膛,道:“你到底要做……”
南夫人回來了一趟,她推開浴間的門,“對了世子,還有件事忘了說,廚房的李師傅不在,做不了……”
南夫人話一頓,她看到鍾華甄嬌氣地趴在李煦肩膀上,和自己對視一眼。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
李煦身上的衣服湿了,找不到合適的,南夫人給鍾華甄的褲子改了改針線,讓他湊合一晚上。
他睡在鍾華甄的被窩裡,鼻子堵著東西,動也不動。
刻纏枝蓮紋的銅炭盆裡燃著噼裡啪啦的碳火,暖意融融,如同在太陽底下般暖和。李煦並不在乎自己剛才和鍾華甄那樣被南夫人撞上,隻是覺得被鍾華甄捂住鼻血有些丟人。
她身體一直有種清淡的香味,混雜在藥味裡,好聞極了,他問她要過很多次燻香方子,她一直沒給他正確的。今天味道一直往他鼻子裡鑽,她自己又在他身上蹭來蹭去,讓他小腹的火氣又上來了。
南夫人則是還沒從衝擊中緩過來,幫鍾華甄擦頭發時,還低頭問一句:“那是太子殿下?”
縱使南夫人見識多廣,語氣裡也依然有好幾分不確定,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才離開沒多久,李煦怎麼就出現在鍾華甄的浴桶裡,還和她抱在一起?
鍾華甄和李煦不一樣,她是有羞恥心的,今天發生了什麼她無法描述,隻能喝口茶壓下臉頰燥熱,道:“今日的事不用告訴母親,免得她憂心我。”
李煦悶聲說:“鍾華甄,給我上來。”
鍾華甄耳朵倏然紅得厲害,她心底罵他一聲,他好歹是大蓟朝的太子,怎麼連男女大防都不顧忌?
南夫人為鍾華甄擦頭發的動作一停,頓時有種自己待在這多餘的感覺。
屋裡的燭火點亮,漆紗燈精致,幔帳上的流蘇在晃動,鍾華甄知道是他在催,她深吸了一口氣,冷靜說:“太子殿下身體不舒服,有事還是明天早上再說,我明天還在府中。”
李煦嘀咕一句:“你褲子太小了,勒得我難受,給我換一條。”
南夫人訥訥道:“老奴已經改到最寬了。”
“勒得緊就是勒得緊,我诓你做什麼?”李煦不悅道,“與其找你家世子的小玩意,不如去庫房給我找件厚實的過來,白白耽誤時間,若你家世子真是個男的,以後成婚新娘子嫁進來,恐怕都得被委屈哭,天生就沒半點男人樣。”
鍾華甄耳朵嗡嗡響,忍不住道:“你給我閉嘴!”
李煦被兇了一下,頓了頓,也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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