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長公主頓足,她蹙眉回頭:“陛下的病怎麼了?”


  皇帝這兩年病情反復,時好時壞,有時看著病重,卻又莫名挺過來,鍾華甄不擔心,她知道這兩年內他是不會出事。


  長公主道:“你留在這裡,我回去就行。”


  她在皇帝那裡是任性的性子,皇帝也不會怪她。鍾華甄這段時日身形愈顯,容易出事,李煦來的那段時日更加,好在沒讓他們兩個人見面。


  ——長公主不知道鍾華甄和李煦私下見過一面。


  “怕是不行,”鍾華甄搖頭道,“路老說陛下給我下了密旨,讓我去交州一趟。”


  她們不在京城一年多,監視路老的人好像不再有動靜,他傳來的消息,也是密信。


  威平候是大蓟朝都知道的戰神將軍,就算鍾華甄體弱沒繼承到他的英偉,但青州那些將軍副將,還是認她和長公主的。


  雖然鍾華甄從威平候給她留的信裡看不出正經意,可他在百姓之中威望極盛,他那群副將甚至將他的話奉為圭臬,鍾華甄前世養在青州,得到很多人的照顧。


  皇帝此舉,大概是讓她過去激奮軍心。


  長公主同樣想得清楚,她說:“交戰之處不安全,李煦已經在交州待有一個月,你過去也做不了什麼。”


  鍾華甄把信放在雕雲紋案桌上,起身把小七抱在懷裡,小七親近母親,沒哭也沒鬧。


  長公主拿起信看了幾眼,她長身玉立,素衣不減風韻,隻是眉皺得厲害。


  鍾華甄輕道:“陛下或許沒打算讓我做事。”


  長公主抬頭看她:“你現在若是束胸,會很辛苦。”


  現在是初秋,樹枝葉片已經開始變黃,鍾華甄的容貌本就昳麗,這副身子如今康健豐腴了,扮男裝隻會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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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打緊,我若不過去,倒讓陛下覺得鍾家心不誠,如今戰態又起,如果青州沒有做出表率之意,陛下就算信任母親,恐怕也會生出嫌隙,甚至覺得青州也想分一瓢羹。”


  長公主搖頭道:“陛下心寬,沒你想得那番狹隘。”


  她雖那樣說,卻也沒有反對鍾華甄的話。


  威平候忠君愛國,卻是個怕麻煩的人,成名時怕別人謠言禍亂,成親前怕被瑣事牽絆,所以他做事都通透,不會刻意瞞住別人,誰想查他隨便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長公主不想鍾家被人議論有野心。


  “我過去隻是表態,會盡量少出門,太子知道我身子,不會讓我出去。”


  鍾華甄輕捏小七的嘴巴,肉乎乎的兩隻小手去玩她手指,迷糊的表情跟李煦那小霸王剛睡醒時的模樣像極了,鍾華甄笑出聲。


  長公主突然開口:“甄兒,小七養在鍾家,那便是鍾家的人,跟太子沒有任何關系,明白嗎?”


  鍾華甄點頭,隻道:“母親若是回京城,那便隻能把小七留在東頃山讓萬大夫照顧,他還小,若被人認出與太子有相似之處,太過危險。”


  長公主一愣,突然猶豫起來。


  ……


  皇帝的聖旨沒幾天後就到達東頃山,和上次李煦前來不同,宣旨官員帶了一份放在宮中的戰旗,那是威平候的帥旗。


  長公主當場落了淚。


  她先長公主一步離開東頃山,她喉間用藥弄出小小突起,細腰處的衣服裡加了東西,看著像長了些肉。


  南夫人同她一路南下,走的官道,旗幟揚威平候戰旗,威風凜凜,頗為張揚,侍衛步子整齊有力,路上有見識過的人,拉著小孩伸頭出來看熱鬧。


  她嘆口氣,本不想太卷入這些事,又怕李煦應付不過來。若再給他一年還好,當初開戰匆促,也隻有他能扛得下。


  鍾華甄這邊往交州,長公主卻沒去京城,給皇帝回了句近日有事,脫不開身。她快到交州時,天空突然飄下雨滴,雨越落越大,行路止住,轉到最近的一間驛站避雨。


  窗牖緊閉,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黃葉上,微風夾雜雨水,平添寒意。


  南夫人笑道:“長公主喜歡小公子,小公子也招人喜歡,她肯定是不想走了。”


  “母親本來就心軟。”鍾華甄手肘靠案桌,撐著頭,心裡想著事。馬車轱轆軸慢慢轉動,車上的流蘇一晃一晃,交州近海,秋日夜晚風大,到那邊又得多加上兩件衣服。


  “世子在想什麼?”


  鍾華甄回神,她抬手輕揉額頭,“我們來交州動靜不小,太子肯定也是知道的。”


  兩人間有來信,隻是許久未見,倒有種近鄉情怯。上次一別突然,她都沒見到他。


  鍾華甄壓下心思,心想他現在說不定還在想怎麼打慶王,她不去給他添亂就已經很不錯了。


第50章


  鍾華甄行跡沒做任何遮掩, 鍾家對別人的威脅還是在的, 沒幾個敢暗地裡使絆子,她一路沒遇險境,平安來到交州附近。


  她以為是威平候的名聲加上李煦近來的勝仗讓人無暇顧及她, 沒想過是離得太遠, 慶王不便行事。


  她剛到交州避雨的當晚, 就出了事。


  天色漆黑, 高懸的燈籠隨風晃動, 天空一聲雷鳴伴隨電光而來。鍾華甄那時候在換衣服,聽見雷聲時身體僵硬,南夫人連忙問:“世子還好嗎?”


  紅木圓桌上的茶水溫熱,她緩了一會兒後,慢慢坐在床邊,臉色蒼白道:“還行。”


  “世子快去睡吧,老奴今天熬著。”


  鍾華甄搖搖頭, 她輕捂胸口, 深吸口氣。她的束胸已經湿了, 卻不是汗湿。


  南夫人在給她別的衣服裡繡軟布,隻要外衣穿得多一些,不顯身形, 就不必束那麼緊胸。


  驛站下邊傳出起火了的慌張喊聲, 鍾華甄和南夫人對視一眼, 南夫人起身, 隔著窗牖的縫隙往外看, 鍾華甄則把衣服都穿回去。


  她們住在一樓,濃煙從驛站後院冒出,淅淅瀝瀝的雨落在地上,混雜不該出現的錯亂腳步聲,鍾華甄細眉斂起。


  她的侍衛都是精挑細選上來,沒那麼輕易被人對付,等動靜平靜時,有侍衛過來敲門,恭敬道:“方才有刺客襲擊,已經解決,為避風險,請世子換間房。”


  南夫人松口氣,要去開門,鍾華甄伸出手攔住她,南夫人回過神,看向她。鍾華甄面色微冷,開口道:“我在換衣服,待會再出去。”


  那侍衛不疑有他,恭敬在外面等候,鍾華甄系上衣帶,往旁邊退一步。


  等過了半刻鍾後都沒聽見動靜,他臉色倏變,推門進去時,裡邊空無一人。


  ……


  鍾華甄在來的路上定過規矩,夜晚宿驛站時,來稟報的侍衛需三人一組,以敲三下為暗號,防止出意外,這侍衛一出現她就察覺出不對勁。


  李煦做事沒這些彎彎道道,不可能是他派人過來,除了慶王,也沒別的解釋。


  她和南夫人越窗而出,出去便看見不少倒地的侍衛,沒有受傷,是喝了蒙汗藥。這裡是交州,李煦還沒徹底攻下,說到底還是慶王的地盤,一路有人跟隨,在驛站之處下手,正常不過。


  倒沒想他能忍到現在,連她的侍衛都放松了警惕。


  外邊越下越大的雨,鍾華甄看著這場滂沱大雨,知道她們兩個人要是一起走,絕對走不了。


  南夫人不會騎馬,她騎術也不佳,留在這也不是萬全之策,她回頭看了一眼,冷靜對南夫人道:“慶王既然迷暈眾人,代表他不想動幹戈,他們不會傷我,但我走不了,你先藏起來,等侍衛醒後去找太子殿下。”


  南夫人急道:“老奴怎可若置世子於此地!我留下來,世子先行離開。”


  “我會離開,他們要找的人是我,你藏好就行。”鍾華甄聽見有人搜查的動靜,她呼吸一急,隻能先把南夫人推進一間屋子。


  她靠著進來時的記憶避過旁人,步子微快,到後屋停馬的地方後,鍾華甄扶著柱子,輕捂胸口喘氣,那裡沒人守著,想必那群人是聽過她騎藝不行。


  ——威平候世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傳得倒是厲害。


  留在這裡沒有用,不如鬧點動靜讓刺客隨她離開,鍾華甄抬手摘下避雨的鬥笠,牽出一匹馬。


  有人聽見策馬離去的聲音,停下搜人的動作,留下兩個人做留守,立即去追她。


  鍾華甄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手掌心勒紅了,好幾次險些摔馬,後邊騎馬而追的人不少。驚雷響過,鍾華甄心髒跳得厲害,她手都在發抖,隻能停下來。


  她沒打算逃過這幫人,隻不過想離驛站遠一些。周邊兩旁高大的樹木林立,地上已經開始鋪黃葉。


  鍾華甄下馬時腿都是軟的,她摔在地上,身體顫抖。幹淨的衣服沾泥水,雨落在鬥笠,連成細線般滑下地。


  後邊的那群人終於追上了她,籲了一聲,馬蹄踏地,濺起水花。


  “鍾世子,慶王有請。”


  鍾華甄顫顫巍巍站起來,她還是怕這種天氣,竟覺這幫人來了也沒有不好,至少不是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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