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阮思澄有一點路痴。

  這麼說也不太準確。她記憶力好,能記得住周圍東西,隻要走過一次腦中就有地圖。可她方向感不行,光聽別人指路特別容易懵圈。

  “咦,這是哪……都沒有人……”阮思澄想。

  看看手表,已經遲到。

  兜裡手機嗡嗡響起。

  阮思澄把電話接了,邵君理的聲音響起:“在幹什麼。”

  阮思澄說:“不好意思,我在C座裡迷路了。馬上就到,三五分鍾。”

  “……”邵君理手握著電話,“你在哪裡。”

  “呃,”阮思澄道,“這兒有個心形雕塑,大紅色的。”

  “我知道了。”邵君理一頓,說:“別動,我叫人去接你上來。”

  “好,謝謝邵總。”

  放下電話,邵君理撥助理內線,手在鍵上觸了三秒,猛地抬起,撩下話筒,一邊起身出辦公室一邊扣上西裝扣子。

  黑色西裝外套沒有一絲褶皺,襯衣顏色更深,黑得好像墨染,頸間一條銀灰色的細長領帶。

  外面助理章錦熹正打算匯報,叫:“邵總。”

  “急嗎。”

  章錦熹:“倒沒有,不過隻有一個問題,應該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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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等等,我接人。”

  “啊……”

  邵君理到B座二樓東側偏廳,一眼便看見了正裝的阮思澄。

  他走過去:“還能迷路。”

  聽見聲音,阮思澄“嗖”一下轉身,拍馬屁,笑:“這象徵著我與錢納有了衝突,在創業的坎坷道路上迷失了,需要邵總指點迷津。”

  “……”邵君理又笑出一個短促氣音:“行了,走吧。”

  “嗯。”阮思澄又回頭看看心形雕塑,覺得它的造型充滿美感,即使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得到衝擊,問邵君理,“這個雕塑有來歷嗎?”

  “嗯,”邵君理也抬眼望著紅色雕塑,“一個藝術大師因為用了揚清一款心髒器械把命撿回來了,就做了個心形雕塑送給揚清當作感謝,被立在這。”

  “原來如此。”

  心髒上面,一堆東西支楞巴翹,非常狂野非常抽象。

  這時阮思澄又發現心形雕塑的底座上被人貼了一張A4紙,上面寫著幾個黑字:【禁止帶領男女朋友來此約會。】

  阮思澄:“???”

  “那藝術家管它叫作‘keep beating’,‘持續跳動’,又有美感,搞得不少員工帶著男女朋友過來參觀,順便講講破爛情話。安全部門無法忍受,在這貼了一個條子,違者扣獎。”

  “噗。”

  “走了。”

  “好的。”因為實在好看,阮思澄又盯著雕塑觀摩幾秒,一邊走路一邊回頭,上下打量。

  “……”邵君理把右手放在阮思澄的腦袋頂上,一按、一扳,強迫對方回來:“不要耽誤時間。”

  “……抱歉,走吧。”

  一路上到B座33樓,也是頂樓。

  這是蓮花形狀的樓。最頂上,四個長方形的三面是玻璃的房間支稜出去,各轉45度,好像蓮花幾片花瓣,邵君理的辦公室是風景最好的那一個。

  狹義的總經理辦公室外是廣義的總經理辦公室,設有文秘、會議、公關、宣傳等等部門,大約幾十號人。

  兩人一路走到最裡,邵君理用指紋開門。

  大得離譜。

  由黑白灰三種簡單顏色構成,外側是會客區,裡側是辦公區。會客區有幾個沙發、一張茶幾,還有一個大的白板。辦公區有一張黑色L形書桌,短邊上是個人電腦,長邊上有幾份文件,三邊都是大落地窗,室內十分明亮。

  邵君理在椅子坐下,伸手又把扣子解了。

  阮思澄在桌子對面穩穩站定,將“彈劾”的文件遞去:“邵總,您看這樣行嗎?”

  邵君理把紙頁接了,手指修長,一頁頁翻。在這樣的光線中,在這樣的角度下,阮思澄能看見對方漂亮睫毛下的陰影。

  二十秒後邵君理就通篇讀完,還給阮思澄:“沒問題。”

  阮思澄頷首:“那就好。”

  聰明人教,聰明人學,沒有太多出錯餘地。

  接著兩人又把交提議的細節最後梳理了遍,邵君理也覺得考慮到的問題已經十分全面,應該不會再出岔子,便道:“行了,要是有事立即聯系。”

  “嗯。”想到一小時後她就被迫要和錢納正式撕逼,從此無法共存,阮思澄的心裡還是有點難受。既緊張,又傷感。

  錢納畢竟兩次在她落拓之時伸出了手。

  這可算是恩將仇報。

  仿佛看出什麼,邵君理抬頭道:“阮,我說過,當創業者,為了公司,為了股東,為了員工,你的心要變得冷硬。”

  “……”阮思澄問,“怎麼才能做到?”

  道理我懂。

  邵君理手停了下來,似在回憶久遠的事:“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見得多了,也就行了。”

  阮思澄問:“像您一樣嗎?”

  “對,像我一樣。”

  “……”阮思澄不甘心,又問,“就沒有誰一直都在您身邊嗎?”

  邵君理的語氣好像在談天氣:“幾次以為有,實際都沒有。”

  為利益,為理想,為新的人……也就散了。人不可能完全合拍,於是某天各奔前程。

  阮思澄想到了在澎湃的下屬邢笑佳朱天球,又想到了錢鈉,又想到了貝恆,還有石屹立、思恆的各總監、經理……

  還是難受。

  邵君理笑:“女創業者應該無法接受這些分分合合?今天甩掉錢納,明天可能就是貝恆,後天可能就是石屹立。”

  “不,”阮思澄搖頭,“我要做大‘思恆醫療’,在人類對抗疾病的悲壯歷史上擁有短短一筆。為此,個人感情都不重要。邵總,我並不是玩玩兒的,我對做大思恆醫療的渴望已經超過對任何事情的渴望。我很清楚自己目前能力不足,但我以後會更努力。”

  邵君理用淺棕色的眼珠看著阮思澄,半晌以後才又說道:“希望如此。”

  “嗯。邵總,那我回去交提議了。”

  “祝順。”

  …………

  在阮思澄離開半個小時以後,章錦熹終於成功匯報工作。

  最後,邵君理見貼身助理一臉好奇,兩片薄唇一啟:“你想打聽什麼?”

  “還好,”章錦熹笑,“剛在公司的咖啡廳聽見兩個女生說……邵總帶頭違反規定。”

  邵君理的眼睛一眯:“我違反了什麼規定?”

  “就那條,‘禁止帶領男女朋友來此約會。’”

  “那是——”

  “還有……這是她們說的,不是我說的,‘兩人互動特甜。’”

  “甜?”

  “好像是有摸頭。”

  “???”

  邵君理回想了下,自己確實曾把阮思澄的腦袋硬給掰回前面——隻是為了節省時間。

  什麼有的沒的——

  邵君理的態度冷淡:“她們想太多了。”

  章錦熹問:“所有沒有甜嗎?”

  邵君理說:“沒有。”

第16章 二更

  在阮思澄提交“彈劾”提議以後, 錢納震怒,目眦盡裂, 連帶聲音都在發抖, 平常那些成熟、鎮定盡數消失,他發出了震天吼聲:“阮!思!澄!!”

  “錢納, ”阮思澄已做好準備,挺直背脊迎向目光:“對不起, 我沒辦法接受竊取數據的事。”

  “那就想要取而代之??!!”

  “錢納, 在這件事上, 我不是以下屬身份提交提議, 而是以股東身份。現在,咱們兩個出現重大分歧,我請求讓思恆醫療的董事會和股東會做出選擇。”

  “阮思澄……”

  “我們兩個經營理念不同,就讓公司自己決定誰去誰留,也讓公司自己決定未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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