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緩緩搖了搖頭，就在我情緒開始低落的時候，他話鋒一轉。

「幸好小爺我可不是普通小仙，本仙君可是香火最旺的明月廟主事神，沒點真才實學能混到現在麼。就在剛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解了他的陣法，精準獲取了他的定位，GPS 在我面前都要叫一聲祖師爺。」

我：「那我們現在過去？」

頌翊卻搖了搖頭，「現在恐怕還不行。」

「為什麼？」

頌翊看了我一眼，隨後伸了個懶腰。

「突然累了，還是改天吧。」

我：……

10

我懷疑頌翊發現了什麼。

但他沒有告訴我。

因為那天之後，這人明顯更忙了。

並且始終沒再提要見陸蔚一的事。

周一上班，沈曼離職了。

她神色看起來明顯比之前更加憔悴，臨走前她到我面前和我說。

「給你介紹的那個付磊……住院了，染了點不好的病，情況現在很不好。還好你沒跟他發生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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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提自己就是付磊那個曾經交往了七年的女友這件事。

隻跟我說，「之前我做過一些事，有些對不住你。但現在我也遭報應，我們……就算扯平了。」

後來我聽說沈曼帶著孩子出國了。

再之後我就沒了他們的消息。

就這麼風平浪靜地又過了大概半個月。

這天我接了個宣傳項目。

辦展的地方實在附近的一個商場。

晚上回來，我就覺得自己頭暈眼花很不舒服。

原本想著睡一覺應該就能好。

沒想到半夜，我的身體開始發燙，整個人就像是放在火上烤。

我起來想要撥打 120。

這時才發現，自己渾身癱軟到伸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終於怕了。

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頌翊。

「什麼破男朋友，女朋友生病的時候都不在身邊。」

「還說是什麼神仙，女朋友都要死了也不知道。」

我越想越委屈，「平時想你了，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要見面還得買票花錢去景區，一點都不方便。別人的男朋友平時都能發發信息，你可倒好，我還得定期給你燒香……」

「本仙君都不知道，你平日裡有這麼多委屈。」

涼涼的聲音閃現。

我眼淚立刻掉出來了。

「頌翊，我我我動不了，我要死了！」

「有本仙君在，你死不了。」

說著頌翊坐在我床邊，扶起我的身子握住我的一隻手。

就在我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為的時候。

一股真氣從他的身上過渡至我的體內。

慢慢地，我能明顯感覺到身上的燥熱濁氣逐漸消散，昏沉的腦子也開始恢復清明。

過了片刻，他才松開我的手。

「我這是怎麼了？」

頌翊不答反問，「今天去了什麼地方？」

「沒去什麼地方啊，就在商場辦了個展……」

他微微擰眉，「展廳是不是放了一張巨大的銅鏡？」

我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像是的，現場是合作品牌方請人提前布置的，我去的時候還問了他們為什麼要搞個鏡子在門口，他們跟我說看了風水防煞用的。」

「防煞？」頌翊冷笑，「那是吸運鏡。」

「被吸走運勢的人，輕則頭暈惡心、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重則生病昏迷、長睡不醒。」

頌翊凜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特地在展廳布陣的，和獲取你八字想要索你性命的，是同一個。」

「看來，他這是等不及了。」

11

既然有了線索。

事情就變得容易得多。

隔天，我聯系了宣傳當日對方公司的負責人。

輾轉問到了那面銅鏡的來歷。

「是狄烈，狄總吩咐的。」

我微微蹙眉，總覺得這個名字分外耳熟。

還沒想出來到底是從哪裡聽過。

這天下班，我居然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陸蔚一。

他看起來外貌和之前沒有太大變化，但整個人卻仿佛被榨幹。

沒有一點精神氣。

看見我，陸蔚一快步走過來，「皎然。」

「你去哪兒了，你媽媽都急壞了！」

陸蔚一搖了搖頭，神色緊張地四周看了一圈。

隨後和我說，「有人要害你，快跑。」

「到底是怎麼回事！」

「蔚一。」

一道低沉的男聲從旁邊傳來，我明顯感覺面前的陸蔚一聞言，身子抖了抖，擋在我面前。

「狄烈，你怎麼來了？」

聞言，我猛地抬頭。

此時終於知道為什麼狄烈這個名字這麼耳熟了。

這他媽是我前男友的現男友！

我頓時怒火中燒。

搶我男人就算了，現在還要搞死我，是有多惡毒！

狄烈聽到陸蔚一的話，彎了彎唇，「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不是讓你在家乖乖等我，怎麼私自跑出來了，嗯？」

「你那是囚禁！」

陸蔚一神色激動，「狄烈，我們不適合，求你別折磨我，就放過我吧。」

「不合適？在酒吧你和我搭訕的時候你怎麼沒覺得不合適。」

陸蔚一眼眶泛著紅，「那明明是你……」

話未說完，一道涼涼地聲音從旁邊飄過來。

「你們二位打情罵俏，能不能先把我女朋友松開？」

聞聲望去。

穿著衛衣板鞋的白毛仙君雙手揣兜站在旁邊，朝我勾了勾手。

我忙不迭推開陸蔚一，躲到頌翊的身邊。

陸蔚一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開口。

倒是狄烈，他顯然是知道頌翊身份的。

笑著問道，「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明月廟的主事仙君找了個凡人女友。」

「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呢。」

頌翊嗤笑，「蠱惑術、障眼法、媚術，現在還弄出個吸運陣出來，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知道，上一個在小爺地盤撒潑的妖是什麼下場吧？」

「原來是你破了我的陣法。」

說著狄烈看了我一眼，「我就說她怎麼到現在還安然無恙活著，原來是有你這個小神仙護著。陳皎然的命我要定了，你倘若裝看不見，我便不刁難你。但倘若你執意多管闲事，就休怪我不客氣！」

「分我業績的是你，增加我工作量的是你，現在口出狂言的還是你。今天我不教訓你，你個小妖還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那麼紅了！」

說著，頌翊張開手掌，手心中出現了一把折扇。

而另一端的狄烈瞬間也變得兇狠起來，整個人騰空而起。

兩人伸掌，空氣中瞬間仿佛湧動了無形的氣流。

四周狂風呼嘯，天空瞬間烏雲密布。

這是我第一次現場感受鬥法的場景。

遠比電視中看到的更要恐怖。

怔愣間，陸蔚一朝我跑過來，「皎然，快跟我走！」

他聲音急切，「狄烈根本不是人，他是個法力深厚的妖。而且他霸道兇狠、性情古怪，最近又吸了不少人類的運勢，你認識的那個什麼仙君根本打不過他的。」

話音落下，我就聽狄烈笑出了聲。

「你為了救這女人耗費了半身靈力，而我，剛剛吸收了百餘人的運勢，正是靈力大增時期。你現在竟還不自量力要與我對戰，簡直找死！」

說著我看到一貫闲散的頌翊表情逐漸嚴肅，下一瞬腳步竟往後逼退了半步。

陸蔚一更加著急，拽著我的手臂，「我們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狄烈捕捉到這幕，表情猙獰，「陸蔚一，為什麼背叛我，是我對你不好麼？」

陸蔚一表情痛苦，「狄烈，你別再執迷不悟，一錯再錯了。陳皎然是無辜的，你又何必把她牽扯進來。」

「隻有她是純陽命格，隻要她一死，我就能把她的紫陽之氣過渡到你的身上，讓你與我長相廝守。」

「我不需要！」陸蔚一眼眶通紅，「你還不明白麼，狄烈，我根本不喜歡你！我對你的順從，全都是因為你對我的法術！」

「你他媽在酒吧勾引我，跟我的一夜荒唐，是他媽的屁的法術。」

狄烈整個人暴怒，從他的掌間我甚至看到了積聚起來的火光。

我擔心地喊了聲，「頌翊！」

頌翊咬緊牙關，拿著折扇的右臂微微顫抖。

「陳皎然，跑！」

我雙手握拳，身體先於思想做出了判斷。

我死，也要跟頌翊死在一起。

這麼想著我朝頌翊跑過去。

頌翊蹙眉，「狄烈，你讓陳皎然離開！」

狄烈狂笑，「既然來了，那你們你們今天誰都別想走！」

他張開雙臂，我立刻感受到周圍似乎刮起了一陣無形的旋風，將我直接卷了進去。

然而就在這一瞬。

仿佛電視劇特效，我的身體突然爆發了衝天的紫氣。

緊接著就是頌翊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讓你放陳皎然走，你不聽。本來小爺想保你一命，現在紫氣加持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了！」

說完頌翊折扇一揮，一股被金色光芒包裹的紫氣團成一個巨大的球，朝著狄烈撞擊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

我想問頌翊，然而下一瞬我眼前一白。

徹底喪失了意識。

12

「頌翊！」

猛地睜眼，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陌生的空間。

身邊還站著個七八十歲的老頭。

盯著我嘴裡喃喃，「這麼年輕，可惜啊可惜……」

我心中一緊，還未說話，就見對方捋了捋胡須。

「可惜年紀輕輕，眼就瞎了。挺好個姑娘，怎麼就看上頌翊了呢？」

我：？

見我睜眼，老頭立馬自我介紹。

「姑娘你醒啦，我是這一片區的土地公。你元氣耗損太多暫時不能動，頌翊仙君特地叮囑我在這兒守著你醒過來。」

「那他去哪兒了？」

「仙君抓妖有功，被召回仙界領賞了。」

「那您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麼？」

「說不好，狄烈作惡多端、行蹤詭譎，之前仙界派過幾批人馬想要捉拿他都失敗了。現在終於在這地界兒伏法，仙君立了大功，多半是會被提拔留在仙界不回來咯。」

聞言, 我心一緊。

「您說他不回來了？」

「你不知道麼, 頌翊仙君本來就跟我們這種小仙不一樣，他被派到凡間掛職歷練的, 就算還沒這檔子事兒也該回去了。」

我不知道！

我張了張嘴。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土地公見我神色不對, 從兜裡掏出來了把折扇遞給我。

「對了, 這個是頌翊仙君讓我轉交給你的。扇面乃他在你昏迷時親筆所寫, 裡面飽含著他對你美好的祝願。最後你也聽老夫一句，世上萬物，皆為緣而起, 人間千事, 盡為情而終。你也別太難過，想開點吧。」

眼淚。

就這麼直勾勾的掉了下來。

這人。

這人怎麼能這樣。

開始強勢通知要成為我男朋友的是他。

如今說要分手的還是他。

神仙就能這麼霸道嗎！

我吸著鼻子接過折扇, 想看他到底給我寫了什麼。

展開。

上面寫著：

「吃好喝好睡覺好，

花香草香錢最香。

祝你一夜暴富。」

我：……

謝謝啊。

13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頌翊。

有時候午夜夢醒。

我甚至覺得頌翊隻是我自己想象出來, 並非真實的存在。

但每每這時，我都會看見放在我床頭的那把折扇。

提醒我。

這世上真有這麼不著調的神仙。

陸蔚一找過我幾次。

他和我道歉，並提出了復合的請求。

隻不過被我拒絕了。

「算了吧，蔚一。性向這件事勉強不來的, 你對我的或許隻是親人的喜歡, 不是情人的愛。婚姻不是妥協, 更不是勉強。」

後來我再也沒談過男朋友，轉眼轉眼過了一年。

年底公司團建, 部門經理破天荒把地點選在了明月廟。

「前陣子夢見我們家老太太了, 說是承蒙了明月廟主事神仙庇佑，幫她在底下打麻將贏了不少冥幣, 特地叮囑我過來幫她上幾柱香給這裡的神仙。」

我們部門經理嘆了口氣，「我琢磨這事兒也太邪門, 但不來又總感覺不踏實, 正好這邊風景不錯，一起來這邊團建爬爬山也不錯。」

同事接茬兒，「來一趟正好, 聽說這個廟很靈的。前段時間我朋友許願暴富，結果回去就中彩票了。大家趕緊有什麼願在這拜一拜, 興許也能成真。」

所有人興致勃勃。

唯有我站在一旁, 仰視著面前威武的神像沉默。

我好像……沒有什麼願望了。

【如果我說，我想要再見頌翊一面, 這應該永遠也不能實現了吧。】

「想見本仙君，報身份證號了麼。」

有人在說話！

「上個月去的明月廟，說自己想要個對象，要求是男的、長得帥、身材好，有正經職業、無不良嗜好，對吧？」

「—我」就在以為自己思念過度產生幻聽的時候, 突然。

「這麼多人, 就你事兒多。」

這絕對不是幻聽！

我跑出去，隻見一個銀發青年站在主殿前, 右耳的鑽石耳釘折射出七彩的光。

一時間。

我竟然有些情怯。

「不是說你被提拔回了仙界, 怎麼又回來了？」

「知道有個死心眼的等著我，所以推了調任令。準備就在這兒置辦置辦仙產，再找個凡人過過日子。」

我的眼眶瞬間湿潤了。

他揚了揚眉，朝我張開雙臂, 「愣著幹嘛，還不過來？」

我飛奔過去撲進他的懷裡。

神像威嚴，佛祖慈悲。

在這裡。

我遇到了自己的愛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