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等我的話說完，他便將他的頭抵在了我的肩膀上，讓我看不見他的神色。

他說話的語氣像是被丟掉的孩子，跟剛剛的神色全然不搭。

「蘇安寐，我後悔了……」有些委屈，更多的是難過與懊悔。

「？？？啊？」

我又搞不清楚狀況了。

9

「蘇安寐，我後悔了……」陸憲身上沾染著濃烈的酒氣，他將額頭抵在我的肩膀上，一副醉態，但他的手筆直地垂著，似是在失態中極力克制自己，說話很清明，「你不要喜歡別人……」

他就這麼靠著我，表達著自己的喜歡。

「我好喜歡你。

「你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我舍不得你。」

一句一句，真摯得讓人難過。

即使已經猜到了，但是真正聽到他說出來的時候，仍讓自己心都化了。

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夢裡的事情，如今發生在了自己眼前。

我沒敢瞧他，眼裡也起了一層霧。

之前我為陸憲哭過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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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哭的是選擇，我站在迷失的路口進退兩難，後來陸憲將選擇拋棄，我就走了陽光路。

第二次，哭的是殊途，我掉入自救的鴻溝無計可施，後來陸憲他撤開了手，我便丟了魂魄。

「你舍不得什麼啊？」我輕輕地問他，紅了眼眶。

「我不想祝福你跟葉嶺，我不想讓你喜歡別人，我不舍得，我做不到……」陸憲埋得更低了，「我是個壞人。」

「你怎麼就是個壞人了啊？」我破涕為笑。

「對不起安寐，我欺負了你那麼久，還把你弄丟了，我是個壞人……」陸憲一字一句地說著，似是靠在我身上已經用了全身最大的勇氣，他都不敢抬頭來看我的眼睛。

「可是你明明說過你喜歡我的……

「才過去幾個月，你不可以不喜歡我了……」

他為自己的話感到羞愧，將頭埋得更低，但他又說得很懇切，似是沒有了別的選擇。

「我喜歡你，對不起，我才知道原來我那麼喜歡你，讓你等了那麼久。我花了很長的時間來確定自己的心意，我不想草率地去解決你和我的事情……我不想跟你分開……

「對不起，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跟葉嶺在一起？

「我會瘋掉的。」

陸憲做了自認為很卑鄙的事情，每一句話，都讓他的腰彎得更低，直到說完最後一句，他已經被自己的無恥和自私壓得潰不成軍。

他蹲坐在地，埋著頭，不敢再看我的眼睛。

我站在原地，低著頭，直視著陸憲的身影。

「我沒說我不喜歡你了啊。」我哭著笑著，不知作何反應。

「你不是……答應葉嶺了嗎？」陸憲沒有抬頭，「他送你回宿舍，給你唱歌，剛剛還……」

「不是，葉嶺是跟咖啡館的老板表的白，他就沒有追過我。」

「可是，你明明衝他笑。」陸憲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你還在我打算跟你表白的時候，頭也不回地去找他了。」

「你自己不把話清楚，誰看了都生氣啊。」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試圖跟他證明。

「我看見你接電話的時候笑了。」陸憲緩慢地站起，解釋起剛剛在操場發生的事情。「我以為你已經有其他喜歡的人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喜歡，就不敢再說出口了。」

我是慫包，看來陸憲也一樣是。

「我怕你覺得我失去了才珍惜，我怕你討厭我了。如果是這樣，我寧願繼續跟你做朋友，至少你不會討厭我。

「但我做不到……我看到葉嶺抱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做不到了……一想到你會跟別人在一起，我就要瘋了……」陸憲用手背抵住眼睛，微微彎下了腰，「對不起安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七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對不起，我太笨了……」

他說了很多對不起。

他在心疼我的七年。

「陸憲。」我深吸一口氣，喊著陸憲的名字，似是第一次如此平靜地感受欣喜與愛意，「你看著我。」

陸憲拿手擋著眼睛，沒有動。

「你抬頭看著我。」我靠近他，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把他的手拿下來，直視他紅透了的眼睛。

「我喜歡你，隻喜歡你，隻喜歡陸憲，你不要急。」我肯定地說著，這比我七年加起來所說的喜歡都要更多，卻沒能表達出喜歡的萬分之一，「喜歡你是不需要熬的。」

陸憲愣了愣，然後用力地將我抱在他的懷裡。「我也喜歡你，隻喜歡你。」

這是一個熟悉的、久違的、滿懷熱意的擁抱，似是讓我溺死在這片暗戀的海洋裡。

不應該這麼說，暗戀已經結束了。

他緊緊地擁著，將我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抱了很久，我們就站在原地。

「你別抱著了，等下有人出來了怎麼辦？」嘴上是那麼說著，但是也沒有推開他的意思。

「蘇安寐。」他似是沒有聽見我的話，呢喃中終於透出兩分醉意。

「嗯。」我用手在他寬大的後背上摩挲了兩下，像是哄小孩一樣，這動作做在他上真是有些反差感的好笑。

「蘇安寐？」他又喊了一遍，勒得更緊了。

「嗯？」

「蘇安寐，你在吧？」

「我在啊。」我小聲答應著，發現有些不對勁，「你不會喝醉了吧？」

「沒有。」這回陸憲倒回答了，「我就想叫叫你。」

我將他從懷抱裡拉開，盯著陸憲正常又不正常的神色，咬牙說著：「你如果是因為喝醉了才跟我說的這些話，我一定拿刀剁了你……」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輕輕的暖意便貼在了唇邊，很快就轉瞬即逝，快到讓我以為喝醉的是我，讓我出現了幻覺。

但暖意留在了唇邊，染紅了我的臉。

陸憲借著醉意耍了流氓，也不好意思地紅了耳尖：「我是清醒的，隻是喝酒壯膽。」

慫包。

「你不是失戀買醉？」想要裝作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我，急於去撐場面地玩笑道。

「但結果是給我壯膽。」陸憲的醉意仍未消散，提起葉嶺時他的不悅仍然明顯，有些尋求安慰一樣地提起，「葉嶺剛剛抱你了。」

我才會想起剛剛下車的時候，葉嶺特地要加的那個擁抱，以及當時沒有大腦的我無法消化的那句「下次就是你請我們吃飯了。」是什麼意思，現在看來葉嶺倒是故意刺激陸憲的。

他還真是料事如神，還能知道陸憲在角落裡看著。

「他今天高興。」瞧著陸憲喝完酒之後的黏勁，這頓飯還真說不定得請。「今天他喜歡了很久的人答應跟他在一起了。」

「那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陸憲依舊如同他的前十二年一樣，直白得讓人害臊，但這一次也不一樣了，這一次陸憲的臉也是紅的。

很認真地，不再是玩笑。

「這算是表白嗎？」我驚訝地發現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唇瓣都跟聲音一樣是抖動著的。

「算吧。」陸憲站在原地愣了兩秒後，後撤兩步走到樓梯口上，低頭翻了翻裝著啤酒的超市購物袋，從裡面掏出他買啤酒的時候隨手拿的牛奶，用衣袖仔細地擦拭了一遍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遞給我，「可能有點簡陋。」

「還行吧，比優酸乳強一點。」我將牛奶接了過來，笑得又有點想流眼淚。

人在感覺到幸福的時候是真的會流眼淚的。

我跟陸憲就這麼在一起了。

我點頭的時候，感覺陸憲比我還要高興，讓我差點以為是他暗戀了我七年。

我問他，你為什麼剛看見我的時候要說自己後悔了。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別過頭去說：「我以為這段是你喜歡上了別人，跟別人在一起以後，我才發現自己喜歡你而追悔莫及，可是這個時候你已經不在意我了。小說電影電視劇裡都是那麼寫的。」

「……啊？」我又脫線了。

「幸好這些沒有發生。」陸憲輕輕地說。

我們回宿舍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隻有周其從床簾裡冒出一個頭來精神抖擻地看向宿舍門。

看到我們是一起進來的時候，很明顯地松了口氣：「才回來啊，都零點了。」

陸憲笑得欣慰，衝周其點了點頭：「你睡吧。」

挺普通的打招呼，我越看越不對勁。

周其這小子，為什麼要松口氣，難不成他還能是在擔心我和陸憲的考勤？

平時的聚餐是周其通知我的，趕課的位置是他幫忙佔的，葉嶺的助唱是他撺掇著要宿舍一起看的，連不知名的「女朋友」都是由他的嘴告訴我的。

得出結果以後再仔細往回想，發現在宿舍就有太多的蛛絲馬跡。

我看向周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陸憲，歪頭表示疑惑與震驚。

周其看著我，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姨夫笑，伸出雙手比了個愛心以後縮回了床簾裡。

我望向陸憲，歪頭等著他的一個解釋。

他這會兒又醉了鑽進了洗漱間，可憐兮兮地什麼也聽不見了。

我坐在自己座位的椅子上，想著想著就笑了。

好啊，看來還真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戀愛軍師。

我跟陸憲在一起了。

我把這件事情很開心很興奮地打電話給葉嶺分享的時候，回應給我的隻有葉嶺冷漠的「哦」。

我無奈地笑了：「你打電話跟我說老宋開花了的時候我可是替你感到高興的，還讓陸憲誤會了的，你就一個『哦』回我啊？」

「安寐啊，我是不會對意料之中的事情感到驚喜的。」葉嶺慵懶困倦的聲音響起，應該是剛剛睡醒，「什麼時候你鐵公雞拔毛了，什麼時候才能聽到我高興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