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灰影是一個小少年。大半的臉都隱藏在亂糟糟的頭發裡，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他是睜著眼睛的。

　　瑩瑩被他黑漆漆的瞳仁盯住，還有些嚇了一跳。

　　“你還好嗎？”她又問一句，“要起來嗎？”

　　說著，伸出手去，作勢扶他。

　　小少年的眼珠動了動，落在她肉呼呼的手上，頓了頓，自己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沒要她扶。

　　瑩瑩等他站起來後，才發現他長得比她想象中的高。

　　看著模樣，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但是站起來後，比她還高一點點。

　　身上特別瘦，渾身都沒有幾兩肉。

　　一個被趕下山的孩子，穿著還這麼破破爛爛的，下山後要去哪裡？他還有家嗎？家境大概不會很好吧？

　　“你要下山嗎？”瑩瑩看著他，試探地問道：“一起走嗎？”

　　少年的眼珠黑漆漆的，睫毛很長，裡面沒什麼感情，像是冷冰冰的石頭一樣。他看了瑩瑩一眼，就低下頭去。

　　而瑩瑩居然因為他那一眼，心頭仿佛被什麼撞了一下。

　　他低下頭時，亂糟糟的頭發便又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但瑩瑩的腦中卻清晰地映著他那雙眼睛。

　　秀美得不像話。

　　狹長，清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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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不經心，漠不關心，好像他是冷冰冰的一塊石頭，而這世道亦不過是一片荒冷之境。

　　她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緩下被撞擊的震動。

　　看著他瘦骨伶仃的樣子，站也站不直，渾身裹在不知道哪裡弄來的灰撲撲的袍子裡，髒兮兮的，狼狽極了。

　　“你要走嗎？”瑩瑩試探著道，“你不走的話，我走了？”

　　少年微微一動，抬起頭來。

　　用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看著她。

　　仍是不說話，卻莫名叫人看著就心裡發軟。

　　瑩瑩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著他的眼睛，竟然沒辦法拋下他。她心想，可能和他有緣分吧？要不然，也不會救了他。

　　“一起走嗎？”她說著，往前邁出腳步。

　　走了兩步，就見他跟了上來。

　　瑩瑩繼續往前走。走幾步，就回一下頭，見他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你喝水嗎？”她停下腳步，從儲物袋裡取出水來，往他的方向遞了遞。

　　少年在她停下後，就也停下腳步，抬眼看著她，卻不伸手接。

　　瑩瑩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動，就試探著靠近一步。

　　然而她靠近，他就後退，始終跟她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瑩瑩這下無奈了，將水囊收了回去，繼續往前走。

　　這次沒有回頭。

　　雖然小少年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但是她沒有太多心思去管，她要回家去救義父。

　　她從很遠的地方來，因為家裡窮，買不起靈獸不說，就連租也租不起，是足足趕了半年的路，才走過來的。

　　這裡雖然是仙俠世界，修士體內有靈力，走路比普通人快，而且耐疲勞能力也高，但是這個世界異常的遼闊，城鎮之間的距離非常遙遠，相對之下，那些靈力就不夠看了。

　　她要早點趕回去，煉制丹藥救義父。原著中，她趕回去後，義父已經強弩之末了。

　　想起存在玉瓶裡的兩粒中品丹藥，瑩瑩打算把它們賣掉，租一頭靈獸，盡快回家。

　　她這樣想著，腳步越來越快。

　　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才想起什麼，往身後看去。

　　然後她訝異地發現，小少年居然跟住了，仍是那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見她停下來，他就也停下了。

　　想了想，瑩瑩對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少年不動。

　　“你不過來，我就走了。”瑩瑩說道，“我不是丹宗的人，我家不在這裡。”

　　少年猶豫片刻，慢慢朝她走過來。

　　瑩瑩莫名有種哄小動物走出森林的感覺。

　　拿出一些水和食物，朝他遞了過去：“我要走啦，你好好保重，以後不要再被人欺負啦。”

　　少年低頭看著她遞過來的水和食物，沒有接，垂著眼睛，低低地道：“我沒有家。”

　　他的聲音異常柔軟，聲音清澈，嗓音幹淨，一點也不像是他表現出來的戒備和冷硬。瑩瑩聽了，訝異得眉毛都挑起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問道。

　　少年垂著頭，慢慢搖了搖。

　　瑩瑩不禁有些頭大。想了想，她問道：“你多大了？”

　　少年搖頭。

　　“不記得了？”瑩瑩詫異道。

　　少年仍是搖頭。

　　“不想說？”瑩瑩又問道。

　　少年這次沒有搖頭。

　　“你這人，真是。”瑩瑩撓了撓臉，“我幫不了你很多，我自己就比較窮。”

　　頓了頓，“你之前為什麼被趕下山呀？是誤會，還是做錯了事？如果你不怕被人欺負，能保護自己的話，我幫你求求情，看能不能再上山？”

　　少年仍是搖頭。

　　瑩瑩這下無法了。對著一個什麼也不說，隻是搖頭的人，她也沒什麼辦法。

　　“這些你收著吧。”她再次將水和食物朝他推了推，“我要走啦。”

　　少年抬起頭，漂亮的眼睛裡仍是沒什麼情緒。慢慢的，他動了。

　　手探入懷裡，抓出一把暗黑無光的珠子，伸出去：“這個給你。”

　　“什麼？”瑩瑩驚訝地問。

　　少年幹淨清澈的聲音說道：“迷魂彈，我自己做的。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往地上用力扔下，那些人就會被迷暈，不會再欺負你了。”

　　瑩瑩驚訝極了：“剛才他們欺負你，你怎麼不用？是不是很貴重？”

　　少年輕輕搖頭。

　　瑩瑩不信。

　　如果不是很貴重，他怎麼可能被打成那樣都不用？

　　她覺得這個少年心眼很實誠，還有點傻乎乎的。她給他水和食物，他也不要，反過來還要給她東西。

　　又見他始終離她有一段距離，好像不敢靠近她的樣子，又覺得這樣膽小的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可怎麼辦啊？

　　一時間猶豫不決。

　　她不忍心丟下他，但是帶他上路？她怕盤纏不夠。

　　“你要不要跟我走？”她猶豫了下，還是發出了邀請，如果他願意的話，大不了路上他們給人煉丹，賺一點盤纏，“但是我真的窮，我家很窮，你跟著我的話，可能不會過得很好。”

　　出乎意料，少年這次的反應很快，他輕輕對她點點頭。

　　“你要跟我走？”

　　少年點點頭。

　　他一直話很少，瑩瑩也就習慣了。

　　“那我們走吧。”她道。

　　少年便跟在她身後。

　　這次沒有離得很遠，而是落後她一步。

　　瑩瑩感覺到出他的親近，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花雨。”他道。

　　瑩瑩不禁笑起來。他不僅說話聲音很秀氣，就連名字都很秀氣。

　　“我叫宋瑩瑩。”她道，“我十五歲，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瑩瑩姐。”

　　少年垂下眼睛，沒叫。

　　瑩瑩做了個鬼臉：“你不聽話。我告訴你，不聽話的小孩沒糖吃。”

　　她翻了翻自己的儲物袋，沒有糖，隻有符修給她做的肉幹，她來的路上沒吃完，還剩了一些。

　　她拿出幾塊肉幹，託在手心裡，胖乎乎的手指撥拉著：“聽話的小孩有好吃的。”

　　說著，偏頭覷了他一眼。

　　他抬起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裡的肉幹。

　　瑩瑩能看見他眼底湧出渴望，還能看到他咽了咽。

　　隻聽他清澈的聲音響起來：“我求你一百次，你會給我吃嗎？”

　　瑩瑩愣了一下。

　　緊接著，她不敢相信地道：“以前，有人這樣耍弄你？”

　　他沒說話，垂下眼睛。

　　瑩瑩心裡頓時很不舒服。抓起他的手臂，不管他的僵硬，將肉幹拍進他手裡：“你以後是我弟弟。我不會耍弄你的。”

　　頓了頓，“你聽話一點，我就多疼你一點。但你不聽話，我也不會欺負你的。”

　　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誰不喜歡討喜的小孩啊？如果有個乖巧的弟弟天天姐姐長、姐姐短的，還是蠻爽的。

　　瑩瑩帶著新撿的弟弟進了最近的一座城池，去拍賣行，售賣自己的兩粒丹藥。

　　這是兩粒築基丹。對丹宗這樣的大宗門而言，是比較普通的丹藥。但是放在修士中，還是很有市場的，或者說最受歡迎的。尤其瑩瑩煉制的這兩粒築基丹，成色極好，築基的成功率就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