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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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立起來,身子前傾,臉色更紅:「不要你怎樣,隻要肯給我一個機會,能像堂堂正正的男人一樣對你好,而不是作為你弟弟。」


我默默地看著他,完全不知如何開口問出我想說的話。


直到他面紅耳赤地抱住了我,我才後知後覺地縮了下肩膀。


他大概以為我要掙脫,按住我的後背,將我擁得更緊。


我能聽到他過分蓬勃的心跳和緩急不一的呼吸,想到他那些過往,頓時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不知道他在外是什麼樣子,他在我這裡,就隻是個不設防的無害柔軟的少年。


我娘以前說,一旦你憐惜起一個男人,那就是心動的開始。


須得承認,有些瞬間,真的很難不心動。


我抬手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並不說話。


他滾燙的臉頰貼著我的耳廓:「寶兒,至少給我個機會,我試一試……如果在我登基之後,你依舊要走,我給你送行。我會好好過後半生,決不讓你擔心。」


他果然比我清醒,我原想問他的也不過是希望等我走後,放下執念,做個好君王,娶個好妻子,愛惜自己罷了。


這下也不必問了,我問:「當真?」


他說:「當真,我絕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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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的病一直時好時壞。


小雲一邊要侍疾,一邊要上朝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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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君燁協理,依舊吃力。


可他還是常抽空來看我,話不多,沒有過分熱絡殷勤,隻是陪著我。


我刺繡,他就看書寫字,有時也耍劍給我看。


安樂在我這裡喝茶,他也會同我們多闲話幾句。


之前行冠禮是特意挑的吉日,如今他真正娘給的生辰快到了。


我們商量著單獨給他慶生。


安樂說自己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到時候隻好給她皇兄扎一盞鼠尾燈。


我說我也什麼都不會,到時候隻好送他一條金線蟠龍腰帶。


小雲給我們逗樂了,說送什麼無所謂,大家好好聚一聚最難得。


他難得空闲,起了興致,著人尋了紙筆來,又要教我們習字。


我和安樂都苦著臉搖頭擺手地不肯就範。


小雲就勸道:「安樂,你別想著溜。皇兄也不需你如何精通,總不能一點兒不會?前陣子不學得不錯嗎?近來沒人督導,又懈怠了。」


安樂走得飛快:「太子哥哥……我宮裡還有事,先走了。」


小雲攔不住她,轉頭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神色眨眼看我。


我隻好舉起雙手道:「我學還不成嗎?一大把年紀了還得被抓進學堂。」


他聽罷眉眼舒展,將沾了墨的毛筆遞給我:「你先寫寫之前的,別學了新的,忘了舊的。」


我接過筆,別扭地囫囵畫了幾個大字。


「還有呢?」他踱步靠近,「我記得我不止教了你這些字。」


他彎腰仔細地看:「嘖,還寫錯了兩個。」


「……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他執筆輕敲了下我額頭:「哪有人三十不到,總說自己年紀大了。」


「我說過,我可以不厭其煩地教你,隻要你還願意學。如果有朝一日你真要走,我會給你寫信,你要如何親自看?」


「你還願意給我寫信嗎?」我頓覺恍惚。


他低聲道:「願意。」


對啊……就算我總歸要走,那我還可以給他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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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再教我一遍,我願意學,我好好學。」我攤開一張宣紙給他,滿眼期盼。


他微微怔愣,取了鎮紙壓平宣紙,挽袖提筆,一筆一畫地將我寫錯的字拆分開來,講給我聽。


我從未學得這樣認真過,一口氣寫滿了三張紙。


寫完了急不可耐地送去給他查看。


小雲原還高興我這好學的勁頭,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舉著看了半晌,才緩聲道:「寶兒……以後還是別一口氣寫這麼多了。」


我期期艾艾地盯著他的臉:「勤學苦練不好嗎?」


官家隨時都可能沒了,我不過是想盡早學會寫信讀信。


他挑起一邊眉頭,忍俊不禁:「本來是沒什麼不好,就是你基本功太差,同一個字練多了,簡直像是字成了精,越寫越歪,好似四不像的妖怪。」


「啊……」我哀嚎一聲,又搶回去看,才發覺最後一字和小雲寫的那個,已全然是十萬八千裡,變成了獨屬於我的詭異形狀。


我垂頭喪氣地又回去練,小雲走過來瞧,實在看不下去,躑躅片刻,終於手把手握住了筆杆教我。


每次我一有歪斜的苗頭,他都會握緊我的手,輕輕掰回去。


如此寫了三四輪,總算是好一點了。


不知是他掌心太暖的,還是他的臉靠我太近,我握筆的手冒了汗,隻好說:「我記住了……應該能自己寫。」


小雲斂著眉搖頭,直接舉起我的手,道:「難怪,握筆的姿勢都錯了。」


他比劃了個姿勢,讓我照著做。


我卻因為急於掩飾心底那點兒異樣的慌亂,總是不得要領。


這樣卻反倒讓他更執著於糾正我的姿勢,扣著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放到筆上正確的位置,然後又圈住我的手,繼續帶著我寫字,一邊寫,一邊還要教我念。


我心內天人交戰了會兒,尋了空隙,直接從他手臂下反鑽了出去,手卻還給他緊緊握著。


「小雲,你故意的吧?」


他彎唇笑了下,眼瞳黑亮,莫名透出一種狐狸般的狡黠,哂然松開手道:「你說過給我機會的,事在人為,我不該緊緊抓住嗎?」


我被他耍賴似的坦蕩激得啞口無言,為了剛剛那一剎那的心跳感到羞愧,良久才低聲道:「你變了。」


他擱下筆,眸光沉沉,卻柔靜似水:「你早該發現的,為什麼總是騙自己呢?」


「因為你骨子裡從來沒把我當男人看。」他沒指望我答話,自問自答了。


我總算知道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石頭砸的不是腳,是我蠢蠢作祟的羞恥心。


之前默許給他機會那話,不過是哄他好好登基,隻要他自己覺得試過了依舊不成,自然也就會甘心放下執念。


我這一生所有的男女情愛都給了發財,如今他屍骨未寒,我在做什麼?


我竭力挺直脊背,好讓自己看起來問心無愧,坦坦蕩蕩。


他反倒心情頗佳,起身離去:「生辰說要送我的腰帶別忘了,安樂作證。」


我對著他的背影說好,然後看到他整個背脊都舒展開來,腳步輕快地走出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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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辰那天是個好天氣,恰逢晴空萬裡,一碧萬頃。


小雲說最適宜觀星賞月。


我們一起去了鹿臺,算上畫玉,一共也就四個人。


安樂不勝酒力,坐不過半個時辰就走了。


我和小雲就對坐喝酒,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切不好的話題,其樂融融地回憶往昔,話話家常。


我喝了半杯酒,微微醺醉,打開了話匣子。


「你小時候啊……特別好看,出了名的好看。」


小雲含笑問道:「怎麼個好看法兒?」


「就是好看到,你要不動不說話坐在門檻上,瞧著不像是真切的活人。」


他笑出聲來,深深地凝視著我:「那可有些瘆人了。」


「不不不。」我揮揮手,「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孩子。」


哪怕是現在,他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淡然自持,像厚雪覆蓋的松柏,偶有碧色顯露,便教人無法逼視。


「那是現在好看,還是以前好看?」他頗有深意地望著我。


我盡量自然答道:「小時候可愛,長大了俊朗,各有各的好看。」


他嗤笑一聲,雙目熠熠,像是揉碎了一池子星光。


「我從未聽你誇過我好看……」他很認真地想了想,「就跟一口氣吃了一袋子蜜餞一樣。」


也隻有他會用這種比喻,皇室子弟,什麼樣的甜食糕點吃不到,何必要吃常庸甜膩的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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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百感交集地舉杯,心中喟然。


這世間情愛,說來輕巧,實則凝重。


身不由己也就罷了,情不由己才最煎熬。


如果可能,我怎會願意唯一的弟弟孤苦伶仃呢?


要是真有一個女子能走進他心裡去,陪他同舟共濟,豈不皆大歡喜?


我看向畫玉,默默搖頭。


生不逢門,一片赤誠又如何?


我喚了她近前來,握住她的手:「畫玉,小雲這些年有你陪著,我很欣慰,往後你也隻需盡你的本分,盡心服侍他。」


畫玉點頭,幽咽地瞥向小雲。


小雲卻不看她,面上平靜無波,隻喝酒,像喝水一樣。


我於是對他說:「忠僕難得,你不要虧待她。」


「我自有分寸。」他淡淡地道,「畫玉,你再取壺酒來,就下去候著吧。」


畫玉乖乖告退,鹿臺上撒滿了清亮冷寂的月色,恍若霜雪。


小雲悶悶地喝了半壺,神色依舊清明,驀地出聲:「寶兒,你想不想知道我父皇什麼時候死?」


我直覺不安,下意識摩挲著酒樽的邊沿。


「其實軍政大權他前些日子就交託給我了,登基大典也早就在籌備中了。」他抬眼看著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繃緊了脊背,決意將這沉默延續到底。


小雲接著道:「這意味著,我已經能決定他的生死了,他自己也早就不想活了。隻要斷了藥,他馬上就能解脫。」


我長他近乎八歲,總不能白吃八年飯而不長腦子,瞬間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驚慌地看著他。


「對,我恨他,可我沒有殺他。我怕他死了,我就不得不繼位,我就沒有理由留住你了。」


他長長嘆了口氣,用大夢初醒一般恍惚的語聲諷笑道:「寶兒,說來荒謬,我對你的愛,抵消了我對他的恨。我甚至希望他長命百歲,做他的千古皇帝。」


震蕩驚駭的海洋滅頂而來,縫住了我的嘴,捆住了我的腳,讓我隻能木偶一般呆坐在他面前。


「你的字已經學得不錯了,能寫信了。我怕有些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他望著我,卻並未望著我,目光隻駐足在我髻上的簪子。


「發財哥送你這根簪子,你戴了許多年,我送你那隻步搖,你一次也沒戴過吧?你如此喜歡它,當初為了救他竟也舍得給那獄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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