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那裡,正展開著一場劇烈的激鬥。


  拿著火折子的女人咬了咬牙,神色惶恐:“那不會是……溫妙柔吧?”


  小童呆呆接話:“可、可妙柔姐剛離開沒多久,不會這麼快吧?”


  “溫道友是體修,不會引出如此強烈的劍氣。”


  裴渡略作停頓,微微皺了眉:“在蕪城之中,能做到此等程度的,唯有……”


  不必聽他說完,謝鏡辭也能猜出那人的名字。


  溫妙柔之前曾說,自己隻是想從江屠嘴裡套話,不敢與之正面相抗,那肯定是信口胡謅的謊話。


  即便沒有找到付潮生的遺體,她今夜唯一的目的,也隻有拼死一搏,置江屠於死地。


  但她萬萬不會想到,竟有人搶在她的前頭。


  那個沉默寡言了五十年,被她看不太起的周慎,孑然一身提著劍,獨自上了攬月閣。


  三位元嬰階高手相遇,必然將掀起滔天巨浪。至於他們――


  謝鏡辭倏地扭頭,朝裴渡輕輕一挑眉,尾音裡帶了絲絲的笑:“想去看看嗎?”


第十五章 (好運氣。)


  鬼門開啟時的巨響猶如猛獸嗚咽, 在混沌夜色中,肆意啃噬蕪城的每處角落。


  尚未入睡的人們皆在同一時刻聞聲而出,無一例外滿懷好奇, 欲要一睹外界修士的風姿。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 身為蕪城的實際掌權者, 江屠本應按照慣例, 候在鬼門旁側迎接來客,如今卻不知出於何種緣故, 一直沒有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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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之遙相呼應的, 是攬月閣中耐人尋味的轟然響聲。


  老實說,置身於這座富麗堂皇的高閣之內,溫妙柔的感受並不怎麼好。


  準確來說,應該形容為“糟糕透頂”。


  今夜發生的一切,全與她的預想截然不同。


  根據消息網得來的情報, 自從付潮生刺殺失敗,江屠整日擔憂有人效仿, 於是僱佣了四名修士, 每日輪流護在自己身側。


  溫妙柔為今夜的復仇準備許久,最初定下的計劃,是偽造一份與周慎相同的請柬,以受邀者的身份名正言順進入攬月閣頂樓。


  既然被僱佣的四人是輪流保護, 那麼在場需要戒備的對手,唯有江屠與另一名元嬰左右的魔修,就算周慎還沒離開,以溫妙柔對他的了解, 應該不至於向她出手。


  周慎雖然頹廢,可至少骨氣還在, 如果時機成熟,說不定能與她並肩作戰。


  她勝算不大,但仍有希望。


  然而從推門而入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全然偏離了計劃――


  洶湧劍氣轟然四散,將她整個人震得後退一步,至於那股劍氣出自何人之手,溫妙柔一眼就能認出。


  可為什麼……周慎會搶先和他們打起來?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江屠那廝的貪生怕死程度遠遠超出想象。


  他生性謹慎,猜到蕪城之中民心不穩,竟在今夜把四名護衛全部召集在身邊,確保一個平安無事。


  因此當溫妙柔步入大堂,首先見到持著劍的周慎,以及同他纏鬥的四道人影。


  而那位貨真價實的暴君懶洋洋坐在席位上,頗有興致地看著好戲,仿佛正置身事外觀賞一出貓抓老鼠的鬧劇,實打實的惡趣味。


  察覺到有人突然闖入,包括周慎在內,堂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投來視線。


  周慎眉頭緊擰,正欲開口,便被疾風驟雨般的攻勢瞬間侵佔所有注意力;其中兩名鬼修短暫交換眼神,很有默契地轉換目標,一齊朝她攻來。


  於是由極度不公平的四打一,變成了稍微沒有那麼不公平的四打二。


  溫妙柔腦子裡一塌糊塗,隻能咬牙應戰。


  由於她的加入,周慎舉步維艱的困境顯然得到極大改善。他們兩人都是元嬰期修為,雖然頗費了一番功夫,但終究還是將對手盡數擊潰。


  這種局面導致的唯一後果是,等江屠從座位上緩緩起身,二人已經不剩下太多氣力。


  真是無恥。溫妙柔看著這人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直犯惡心。


  放眼鬼域,元嬰算不得多麼了不起的修為。


  江屠之所以能在蕪城胡作非為,全因此地實乃窮鄉僻壤,沒有能與之抗衡的修士,他卻自我感覺異常良好,能寫一本《自信男人的不二法門》。


  此時此刻亦是如此,她與周慎被另外四人消耗了氣力,江屠卻表現出比平日裡更趾高氣昂的模樣,好像這一切全是他的功勞,拽得走路都能帶風。


  溫妙柔在心底暗罵一句。


  江屠使刀,彎刀一出,立即引得冷風驟凜。


  她身輕如燕,迅速側身躲過一道刀擊,同時以肌骨護體,擋下撲面而來的兇殘風刃,急急開口:“你怎麼會和他們打起來?以一敵五,豈不是送死?”


  “我來時隻見到江屠,等拔了劍,才發覺還有四人暗自埋伏。”


  周慎已經有些氣息不穩,眉宇間濃雲暗湧,斂去神色:“你又為何要來這裡?剛突破元嬰不久,便著急露上一手麼?”


  江屠的攻擊越來越快,溫妙柔來不及回答,隻能匆匆瞥他。


  蕪城裡的人們都說,周慎變了很多。


  付潮生決意刺殺時,他重傷未愈,在床上病怏怏躺了好幾年,後來等他恢復大半,付潮生早就沒了蹤影。


  也許是因為好友的離去,又或許是習慣了清闲的日子,這位昔日強者逐漸收斂銳氣,成了個整天笑嘻嘻、不求上進的小老板,什麼意氣風發,早被磨得一絲都不剩下。


  溫妙柔也是這麼以為的。


  直到她親眼見到周慎的身法與劍術。


  周慎與付潮生最初來到蕪城時,前者就已經身受重傷、臥床不起,後來付潮生失蹤,他整天懶散得像是毛毛蟲,連劍都很少拿起過。


  因此,這是溫妙柔頭一回見到他認真拔劍的模樣。


  周慎生了張單純無害的娃娃臉,一招一式卻飽含殺機,長劍在半空凝出無形罡風,將右側一排燭火依次吹滅,窗紗亦被絞碎,自頂樓紛然落下。


  太快了。


  道道劍光恍如流影,叫她看得目不暇接,即便體力不支,在這短短幾個瞬息,周慎竟也能與對方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這絕不是頹廢多年、不碰刀劍之人應有的模樣。


  溫妙柔似乎有些明白了。


  付潮生死後,江屠最為忌憚之人,便是他這位名聲不小的“獄劍”。


  彼時的周慎尚有傷病在身,毫無還手之力,爭辯會被處死,為付潮生解釋會被處死,就連傷病痊愈、修為日漸逼近江屠,也很有可能會被處死。


  若想打消對方的顧忌,隻能出此下策。


  他違心地活了整整五十年,暗地裡卻在瞞著所有人繼續練劍,一番苦熬之後,終於等到今天。


  其實這件事,自始至終都與周慎毫不相幹,哪怕他離開蕪城,也不會有任何人出言指責。


  然而僅僅因為付潮生,這件事便完完全全地,成為了隻屬於周慎一個人的秘密。


  他下定決心報仇,哪怕魚死網破――這是對同伴最後的責任與承諾。


  江屠看出他們體力不支,即便同樣受了不輕的傷,卻還是肆無忌憚放聲大笑,露出更為興奮的神色。


  刀光雜亂落下,劈開大堂裡的根根木柱,樓閣無法繼續支撐,自角落開始,逐漸向下坍塌。


  刀刃般鋒利的靈力刺中小腹,溫妙柔吃痛之際,感受到一股更為狠戾的衝擊,被徑直擊飛數丈遠。


  在劇痛席卷全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知曉了今夜的結局。


  隻可惜,還差一點點……他們就能成功了。


  自閣樓之外,隱約傳來許多人的嘈雜腳步,後來交談聲逐漸增大,似乎是在爭吵些什麼東西。


  周慎終於還是倒下,江屠抹去嘴角血跡,淡淡望一眼窗外,不耐煩地皺眉:“那群刁民又在搞什麼花樣……難道還想進我攬月閣不成?”


  溫妙柔眉心一跳,心裡浮起某個名字。


  那個叫謝鏡辭的姑娘同樣知道付潮生下落。


  她定然已將一切公之於眾,才會致使這麼多人聚在此地,想要討個說法。


  攬月閣裡遍布江屠爪牙,要想來到頂層,恐怕得和那些人纏鬥一段時間。


  而正是這段時間,足夠讓江屠把她和周慎殺掉。


  明明隻相差了短短一會兒而已。


  真是倒霉。


  劇痛侵襲全身,溫妙柔看見江屠握住彎刀,居高臨下望著跟前的周慎。


  刀尖冷然,緩緩掠過他脊背,最終稍作停滯,落在靠近心髒的地方。


  從出生開始,溫妙柔的整段人生裡,似乎從不存在過“好運”。


  她是真正意義上的逢賭必輸、喝個涼水都塞牙,當她把自己的倒霉事兒告訴付潮生,聽見後者輕聲一笑。


  在那之後,溫妙柔突然開始走起好運。


  路過飯館,莫名其妙成了他們的第一百名客人,得以吃到連續一個月的免費午餐;突然有神秘人在每天清晨都悄悄往她窗臺放花,聲稱覺得她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值得小花作為禮物。


  那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得到陌生人直白的認可與贊同。溫妙柔高興得一連三天蹦蹦跳跳,將每朵不起眼的小花細細珍藏。


  後來付潮生走了。


  她再也沒在清晨的窗前收到過花。


  直到那天,年紀尚小的她才後知後覺明白,原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倒霉,那些所謂的“好運氣”,不過是另一個人的煞費苦心。


  她的好運,全是由付潮生相贈的。


  彎刀緩緩向下,溫妙柔見到周慎背後湧出的一抹殷紅。


  江屠同樣受傷不輕,倘若有任何一人突然出現,都有機會瞬間扭轉局面。然而走廊外寂靜無聲,沒有人來,也不可能有人來。


  她真是……倒霉了一輩子,連死到臨頭的時候,都碰不上一絲好運氣。


  “永別,周館主。”


  江屠語落,壓刀,低沉的男音不帶絲毫感情,被冬雪浸得攜著股冷意,最後一個字如同落珠,擊打在靜謐雪夜。


  溫妙柔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握緊珍藏許久的護身符。


  在護身符裡,是一片來自多年前的花瓣。


  付潮生。


  隻要一點點好運氣,如果可以的話――


  也恰在須臾之間。


  窗外無窮無盡的暮色中,竟同時出現另一道破風而來的輕響,刀風勢如破竹――


  直攻江屠眉心!


  溫妙柔:!!!


  這出變故來得毫無徵兆,溫妙柔兀地睜大雙眼,尚未細看,便察覺窗外湧來一陣透骨寒風。


  不對,那不是風。


  那是個……破窗而入的人。


  溫妙柔屏住呼吸,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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